第二章

城鎮居民每個月只有固定的27斤糧票,其中包括3斤細糧,24斤粗糧。像通用機械廠那樣的大廠子稍微好一些,屬於體力勞動,正式工每個月能領35斤糧票,包括6斤細糧,29斤粗糧,而且還有夜班補貼。

即使如此,哪怕是雙職工家庭依然要精打細算地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丁慧娘家經濟困難,她經常會偷偷拿走一些自己的口糧補貼娘家,蔣書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做不知。

為了照顧她,蔣書蘭安排所有家庭成員把每月發放的糧食、肉、油全部放到家裏,大家一起在同一個鍋裏吃飯。這也使得本就不夠吃的飯越發稀薄,平均下來每人每頓飯才不到三兩。

蔣書蘭不得不到黑市購買高價糧,黑市糧食供應不充足,有時拿著錢也買不到糧食。

幸好蔣書蘭在國營百貨總能便宜弄來品相不好的散碎點心和磕破殼的雞蛋。加之範國峰常年開車跑外,能從老鄉家裏換來糧食和野兔野雞肉,一家人總算沒斷了油水。

範國峰蔣書蘭出事後,範衛東和何詩曼把糧油關系轉到了各自的廠裏,兒子範深送去姥姥姥爺家住。

家裏只剩範衛華、丁慧、範晴雪三人生火做飯。

看著礙眼的小姑子,丁慧巴不得她早點滾去鄉下,省的她來分家裏剩的本就不多的口糧。

範晴雪一走,住房也能松快些。

於是,丁慧丁寧兩姐妹一商量,決定由丁寧挑頭說服範晴雪去下鄉,放棄接蔣書蘭的崗位。丁慧再和國營百貨負責人事調動的主任疏通疏通,順理成章的接班。

原主被家裏人寵著長大,想法天真,可以說是沒什麽主見,被丁寧一勸想法松動不少。

父母死後,她的感情又多半寄托在有些朦朧好感的楊晏身上,自然願意跟隨他的腳步去農村,只要原主一走,丁慧接班的事基本十拿九穩。

可惜,丁慧千算萬算,漏算了原主範晴雪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香消玉殞,現在她體內的靈魂是來自21世紀的“範晴雪”。

恐怕不會如她們意了。

碧翠的銀杏葉翻飛,烈日的光線被搖曳的銀杏葉切割成細密的光斑,透過敞開的半扇窗,灑落在洗的幹幹凈凈的藍布床單上。

範晴雪額頭潦草地纏了兩圈白布條,布條上刺眼的紅襯得她蒼白的小臉越發憔悴。

見範晴雪毫不動容,丁寧說話的聲音不猶帶上幾分焦躁,變得稍嫌尖利起來,“別用蛔蟲形容我,太惡心了,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呢。”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如果你覺得惡心,就不要再瞎琢磨我爸媽,‘逝者為大’的道理相信你不會不知道。”揚了揚眉,範晴雪的神情漸漸冷淡下來。

“你!”丁寧的氣息瞬間粗重兩分,察覺出她態度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在心裏暗罵幾句後重新開口,“晴雪,你知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也是為你著想。”

“謝謝,不必了。”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丁寧一噎,覺得範晴雪估計是受了刺激,腦袋不清醒,所以沒再借著她父母的名義勸她。

轉轉眼珠子,丁寧輕輕眯了眯細小的眼睛。

範晴雪在學校悄悄望向楊晏的時候,那雙眼睛裏會泛出一道亮光,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偷偷暗戀楊晏,在丁寧眼裏,範晴雪跟個思春的蕩·婦沒有區別。

心知範晴雪對楊晏陷入迷戀和憧憬,只有用楊晏做誘餌她才會上鉤。

丁寧慢慢低頭,附在範晴雪小巧的耳朵旁邊,小聲誘惑:“如果你也去鄉下,我讓舅舅安排咱倆到楊晏去的紅星生產大隊好不好?近水樓台的機會只有一次,我對你好吧?”

範晴雪皺皺眉頭,側身避開丁寧噴在耳邊的濕熱氣息。

六月底的天氣異常悶熱,狹窄的小房間如同蒸籠,蒸的裏面的人汗水四溢,渾身黏·膩不適。

丁寧身上的汗水味尤其明顯,侵略性十足,攪的範晴雪太陽穴突突的疼。

混亂的六七十年代,香水、脂粉、口紅等物品被歸為奢侈品,和“資本主義”劃等號。許多化妝品工廠被勒令關門,全國僅剩幾家老牌化妝品廠,艱難求生。

她穿來的是小說開頭的七六年夏天,再有三四個月政策會逐步松動,人們才漸漸放開膽子重新追求美。

但是現在依舊物資匱乏,條件好些的人家能買一塊香皂洗臉洗澡。條件一般的就用肥皂,糙漢子們只用肥皂洗個頭發再隨手舀兩瓢清水沖涼。條件再差的人家會想辦法收集一些皂角,家中的老人把皂角浸泡搗爛熬煮後制成皂角水,用來洗頭發洗衣服。

丁家唯一的正式工是她大哥,每個月僅半張肥皂票,攢兩個月的票才夠買一塊肥皂。

不說到國營百貨拿票買不買得到緊俏的肥皂,平均半塊肥皂要供丁家老小十口人洗澡洗衣服洗床單被罩用夠一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