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4/7頁)

粗糙的布料劃得他手生疼,猶豫再三,養尊楚允的皇帝陛下還是沒狠下心折磨自己,反而仗著如今能去跳驚鴻舞的纖細身材,愣是把龍袍和裏衣統統塞進了這件外袍裏。

把昏迷的倒黴太監藏到花叢裏,新鮮出爐的楊內侍邁著小碎步,一點一點接近了封閉的後宮。

大概是把所有的人手都調去尋他了,並沒有人守在前後宮的通道前,得意的楊內侍簡直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一想到大兒子此時一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有一種當年騎在先帝頭上拔虎須的快樂。

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

霜花宮位於後宮的西南角,位置相當偏僻,可見他母妃當年並不如何受寵,日後能混成太後,全靠他這個兒子爭氣。

不過偏僻也有偏僻的好,起碼從來沒有人奇怪為什麽這裏一直空著。

為了維持宮殿的整潔,晉帝時不時會暗示心腹大太監前來打掃一番,也會安排專門的宮人在此守門,自己卻從來不去。

久而久之,宮中就算偶有留言,最終也會落到“官家掛念舊情,但不願睹物思人”上。

畢竟與他人私奔的羅纓在這禁宮之中已成禁忌,就算她有個皇帝當哥哥,也只能靠“暴斃”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皇帝,有時候也沒法隨心所欲,但在這深宮之中為胞妹保留一處歸來之所,還是能夠做到的。

要說羅纓和他,雖然是雙生子,但除了長得像外,其他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按照司天監的說法,他從出生時就滿室紅光,咕咕落地便有了天縱英才之像,長大後更是哪哪都像先帝,成功從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

而羅纓呢,除了出生時蹭了他的紅光外,性格才智都隨了母妃,什麽都不爭,什麽都不搶,明明有著冠絕六宮的好顏色,卻活生生的活成了擺在桌案上的玉瓶——除了足夠好看,也沒什麽太多的用處。

晉帝很是恨鐵不成鋼過,哪怕羅纓有一點像他,他們兄妹倆都能披荊斬棘,提前個十年制霸皇宮。這樣一來,他和那群蠢貨兄弟還爭什麽爭,皇位老早就能寫上他的名字。

走著走著神,晉帝就走到了霜花宮前,此時的宮門敞開了一條小縫,至於門可羅雀……如今每個宮前都這樣,倒顯不出它來了。

負責打理霜花宮的嬤嬤原本是伺候羅纓的大宮女,在主子被那個不要臉的道士拐走後,她無處可去,便自願守在了這裏,也算是謀了條生路。

此時,她正站在院門口,一臉警惕的盯著楊內侍。

“你是哪個宮的?不知這裏不能來嗎?”

按理來說,羅纓的貼身宮女不至於認不出她哥,奈何晉帝如今瘦脫了型,別說她這樣幾十年沒碰面的認不出,就連枕邊人,此時能一眼認出他的也沒幾個。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捏著鼻子說道:“咱家早年受過羅纓公主的恩典,如今宮中這番樣子,特來拜祭一下公主。”

“……我怎麽從沒見過你?”嬤嬤狐疑道,“公主走了這麽多年,你現在才……”

晉帝半點不慌,學著大太監的語調說道:“咱家一直在前朝伺候,況且官家他……”

後半句近乎於耳語,卻直直的紮進了嬤嬤的心中。

是了,官家對公主的事諱莫如深,在前面伺候的人哪個願意為了一點小恩小惠就搭上前程呢?

況且,如今官家也……

“進來吧,”嬤嬤打開了宮門,“不過就能看一眼。”

“麻煩嬤嬤了,”晉帝乖乖的跟在她身後。

霜花宮的擺設不算華貴,最多能贊賞一句“素雅”,不少小物件還維持著羅纓在時的樣子,比如她最喜歡把玩的幾個手把件,都擦得幹幹凈凈,放在隨手就能拿到的地方,還有正殿書案上的一只燒有喜鵲報春圖案的瓷瓶,無論是位置還是款式,都與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除了裏面再也沒有了精心挑選的鮮花。

羅纓還在的時候,瓷瓶裏的花在一周內是斷不會重樣的。

他每日清晨下了早課,從演武場往書房走,就能瞧見胞妹帶著侍女,拿著一把秀氣的花剪,在禦花園裏挑來挑去。

可惜彼時禦花園裏雖有百花爭妍,卻大都是宮人口中“某某妃子最喜歡”、“皇後娘娘特意關照”過的,真能讓她下剪的並不多,可羅纓每次都能帶回恰到好處的花枝,將清冷的宮殿裝點的漂漂亮亮。

霜花宮裏並不是沒有花草,院子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株打他倆降生那年,先帝親手種下的紅梅。

別的皇子皇女都是什麽牡丹、芍藥、萬年青,到他們這裏就成了臘梅。

也不知道那死老頭子是希望他們淩霜傲骨呢?還是提前在說“兒啊,爹我要渣了,你們倆好好挺過這個寒冬哈”。

大約是為了配合臘梅的寓意,先帝對他們的態度真如宮名一般——霜花、霜花,那不就是又冷淡又花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