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此事初現端倪是在一月之前。”

白滇重新回到座位,對著幾人伸出一根手指。

“我的手下稟報說,苦水寨的寨主已經三個月未曾露面了。”

南疆素有百寨之稱,蠱王雖是共同領袖,各個寨子仍有著領頭的寨主,這些人相當於南疆大地上的諸侯,分管著手下的一畝三分地。

苦水寨也是其中之一。

“此寨地處偏遠,約在四五年前,寨中水源變得又澀又苦,難以下肚,故而得名苦水。”白滇解釋道,“寨中子民為了生存,須以重金向周邊寨子買水,寨主四處碰壁後,就求到了我這裏。”

無論在何處,水源都是重地。

苦水寨想從周邊買水哪有上嘴皮碰下嘴皮那般輕巧?如此大事,必然要蠱王從中斡旋。

玄鹹心中一動,“寨主三個月未露面豈不是說……他們整整三個月沒有買新鮮的水?”

“沒錯。”白滇頷首,“此事甚為蹊蹺,我便親自走了一趟。”

買水一事可以說是耗幹了苦水寨的家底,也引得他們與周邊寨子極為不睦,白滇走這一趟不光是怕他們因為沒錢買水而出亂子,更怕周邊寨子假借賣水之名投毒害命——就算是蠱王,也沒法強令南疆百寨親如一家。

苦水寨地處人跡罕至之地,白滇緊趕慢趕,到達之時也已近午夜。

彼時萬籟俱靜,夜空中明月高懸,清風徐來,帶來了搖曳的樹影和揮之不去的血臭。

站在緊閉的寨門前,白滇緊了緊手杖,低聲喚道:“阿莫。”

枯瘦的男人無聲無息的躥上藩籬,翻墻而入。

白滇站在門前,從月掛正中等到月向西落,才聽到一聲“吱嘎”,眼前的寨門從內推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門後只有阿莫一人。

枯瘦的男人推著高聳的寨門,隨著門外的蠱王搖了搖頭。

霎時,白滇心下一沉。

他握緊手中的藤杖,邁步走入死寂一片的寨城,夜風帶來了濃郁的腥臭,縈繞在鼻尖,久久不散。

如水的月光灑下,寨中種種一覽無遺,就見一具具屍首趴伏在地,依稀能看清臉上的痛苦之色。

“寨主呢?”他腮部緊縮。

良久,阿莫嘶啞的聲音才響起:“死了。”

“死了?”丁衍捂住了嘴,“怎麽死的?”

“蠱王親自訪寨,即便是深夜,寨主也要出門相迎,”白滇給自己倒了碗酒,“我等在門口的時候,阿莫已經摸進了寨主家中,發現他的兒女躺在床上,已經沒了生息,不光他們,全寨上下竟像是一夜之間得了急病,死了個幹凈。”

“寨主呢?”淩玥問道。

“寨主的屍體被發現在距離寨子數裏外的山道旁,屍身腐爛不堪,”白滇喝了一口米酒,“有趣的是,他是被人扭斷脖子,扔到那裏的。”

“那條山路與我們走的相同,應當是夜色太深,才被我和阿莫忽略了過去。”

寥寥數語,寨中疾病蔓延,寨主出寨求救,卻被半路劫殺的畫面就浮現在了眾人眼前。

“難不成你們也與兇手擦肩而過?”韓焉猜測道。

白滇道:“我差阿莫查過,苦水寨三月前買好的百桶清水只用了一桶,其余的封蓋都未開,已經放到發臭了,也就是說——”

“這寨裏的人在剛買到水的時候就死光了。”淩玥接下來後半句。

人死了近三月才傳到蠱王耳朵裏,可見這苦水寨平日裏人緣如何了。

“莫不是有人在水中下毒?”微北生緩緩說道。

若是單純的急病,不會有人守在山道上劫殺寨主,可想要將一寨人全部毒死,就只能在水裏動手腳。

“我們也是如此想的,然而取水讓山中野獸試毒,後者只拉了幾天肚子。單從屍身來看,像是一種極為恐怖的疫病,”白滇搖頭,“我派人前往周圍各寨,他們皆說未曾見過此病。”

“那寨主呢?”淩玥問道,“他身上可有得病的跡象?”

“姑娘高見,”白滇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意,“關鍵就在此處。”

“那寨主身上也有染疾症狀,只是非常輕微,不,應當說是,離寨子越遠,他身上的病越輕。”

“那這就不是病,”淩玥接道,“而是蠱。”

能夠一夜屠村的疫病怎麽會半點也不擴散,還離的越遠症狀越輕?

但如果換一種思路,倘若有人往苦水寨的水裏下了蠱毒,人人飲水也意味著人人中蠱,而子蠱離母蠱越遠,威力越小呢?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事後查不出原因——他殺死寨主之後就把蠱蟲都收走了!

“我回寨之後,便命人去查苦水寨的買水記錄。”白滇語調平靜,“押送清水的人告訴我,三月前他害了病,四處找人替工,一直求到伊久島面前,後者應了下來,替他走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