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酉時三刻,月上樹梢。

朱雀街上,燈火通明。

辰鶇真人死在了紫薇宮,三英會盟的場地就挪到了大街上。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倒是無比英明的決定,畢竟當挨家挨戶都自己往街上搬椅子時,座位次序這個千古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作為新入門的小師弟,搬運椅子這等體力活當仁不讓的就落到了楊戩的頭上。

“每個人都是這麽過來的,”快樂的當著甩手掌櫃的段情是這麽寬慰他的,“等師父再收新人就好了。”

楊戩向來無所謂多幹少幹,更何況,他搬的椅子,是要給三師姐坐的。

然而,等到他給自家的太師椅鋪完一個坐墊,再擡起頭時,卻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是一名身穿黑衣的少年,艷麗的五官在華燈下更顯嬌媚,只是眉心有一道淡淡的“川”字紋,為他平添了幾分戾氣。

“喂,”韓焉一開口就□□味十足,“怎麽就你在這裏?淩玥那瘋丫頭呢?”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楊戩腳下一錯,誰知還沒等繞開對方,一只胳膊就攔在了胸前。

“你是啞巴嗎?”被無視了的韓焉面色難看,“我問你話呢!”

然而面對他的疾言厲色,楊戩始終面色淡然,半點搭腔的意思都沒有。

他越是如此,韓焉就越是焦躁。

他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開了,張牙舞爪的要報復踩他的人,卻撲了個空。

就在韓焉忍不住要大發脾氣的時候,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韓師弟,原來你在這裏。”

被點到名字的少年不得不咽下已經到嗓子眼的話,擡眼看去,與微北生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重傷初愈的青年面色依舊蒼白,臉頰看不到一點血色,唯有站姿仍然挺拔,宛如蒼松勁柏。

嘴角勾出一個譏諷的弧度,韓焉一開口就陰陽怪氣,“微師兄不必緊張,我可沒打算幹什麽。”

“我只是在駐地沒看到你而已。”微北生慢條斯理的說道,“沒想到還能看到楊師弟,也算是奇緣了。”

“扯什麽奇緣,你不就是怕我欺負他嗎?”一聽到這麽說,韓焉原本壓下的火氣“蹭”的一聲又冒上來了,“還是說,真是淩玥喜歡誰,你就對誰青眼有加?”

“如果不是楊師弟一路背著我,我早就死在幻境裏了。”微北生平靜的說道,“知恩圖報而已。”

韓焉聽完喉頭一梗。

就算是再看對方不順眼,他也不得不承認,微北生頂著太華山這一代的梁。

如果不是後者在察覺到柳千易的失常後當機立斷,光看最後幻境中的陣仗,門下弟子也不知道有幾個能囫圇個兒的出來。

這其中也包括他韓焉。

“楊師弟不要在意韓師弟方才的失言,”見他沉默,微北生對楊戩一頷首,“他出身富貴,難免有些少爺脾氣。”

這話沒有半處不對,可放到了楊戩面前,就很不對味兒了。

韓焉不過是個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出身再富貴還能富貴過有個公主當娘的楊戩?

只不過,無論是出言“不遜”的微北生還是被“冒犯”的楊戩,都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句話的偏頗。

“微師兄言重了。”少年一如既往的態度冷淡。

然而,韓焉的表情卻古怪了起來。

他是在家道中落後變得尖酸刻薄,又不是變成了傻子。

微北生的話表面上是在回護他,可仔細一琢磨,其實自有一套遠近親疏。

這家夥勸身份更高的楊戩忍受他的挑釁,更像是兄長在勸弟弟忍受客人的無禮。

光聽這句話的意思,比起自己這個同宗同們的師弟,他和玉泉山的小子才更親近似的。

可偏偏,當初聚英會,是他微北生帶頭拒絕的楊戩!

這家夥是吃錯藥了嗎?

韓焉冷眼瞧著彬彬有禮的微北生。

還是說真的只是為了償還恩情?

想到這裏,他笑了出來,說話的語氣是少見的平和,“瞧你們這模樣,倒像是一家人一樣呢。”

“不過也對,可不是差一點就當一家人了嗎?”

他指的,自然是微北生和淩玥黃的不能再黃的婚約。

“是啊。”誰知,接過話頭的竟然是楊戩,就見他嘴角微挑,“我和韓師兄也差一點是一家人呢。”

韓焉面色一冷,不再說話。

楊戩的聲音不高不重,“不過依我來看,我與兩位師兄,都沒什麽家人緣分。”

此言一出,原本就古怪的氣氛更是雪上加霜。

微北生擡頭對上楊戩沉沉的目光,後者面色如常,仿佛方才不過是陳述事實。

“你說的對,咱們是沒什麽緣分。”倒是韓焉率先打破了沉默,“楊師弟,說實話,我看你不太順眼,料你看我也是。不過,有個事還是要煩勞你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