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3/4頁)

薛夫子想收乞兒為學生實乃看重他讀書方面的天賦,他日入仕為官,不失為一段佳話,千百年來,從乞丐搖身變成文臣,多鼓舞人心的啊,傳到民間,也會說皇上治理有方,政治清明,他慧眼識珠,重德敬賢,卻不想乞兒不願意,他邀請譚盛禮去書房坐,問道,“譚老爺可想過收他為學生?”

他嘴裏的學生,乃真正行拜師禮儀的學生。

譚盛禮笑道,“他和我學生有何區別?”

薛夫子先是愣住,隨即笑了,是啊,乞兒就是譚盛禮的學生,雖沒端茶跪拜行拜師禮儀,但有什麽分別呢,他拱手,“是薛某橫刀奪愛了。”

“夫子誤會了。”三人行必有我師,老師何其多,為何非得拜入某個人門下,他承認乞兒是他的學生,但不會阻攔他拜別的人為師,譚盛禮解釋兩句,薛夫子更覺慚愧,讀書人尊師重道,將此看得極重,仔細想想,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多拜幾位老師,學習他們各自所擅長的更有益修心。

就是皇帝也不止一位老師啊。

他沒有再說收乞兒為學生的事,也不再帶乞兒外出,而是專專心心教他本事,然後他發現,乞兒什麽都懂,薛夫子挫敗,“譚老爺教你的?”

“嗯。”譚盛禮教他,不會義正言辭的將其作為門課,而是順其自然,遇到了就說,沒遇到就算了,好比他隨薛夫子去某位大人府上,那位大人面相和善,誇他福氣好,能拜入昔日榜眼門下,想來有幾分天賦,要他當場吟首詩看看,那人語氣溫和,神色和煦,但乞兒感覺到他不懷好意,如實告知自己不會作詩。

雖然掃興,但那人心情愉悅不少。

這就是譚盛禮教他的,謙遜克己,無須事事逞強出人頭地。

譚振學在鹿鳴宴上也是這麽做的。

和其他人接觸得越多,他越喜歡譚盛禮的寬厚仁愛,這日從學堂回來,他去書房找譚盛禮,問能不能不去學堂了,學堂學生多,薛夫子獨偏愛自己,其他學生不高興,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不喜歡薛夫子的戀愛。

他站在桌邊,看譚盛禮默書,就給他研墨,道,“薛夫子會教很多新鮮的事兒,講到農事,會帶我去城郊農田果園,我學到了很多,後來想想,其實那些跟在譚老爺身邊時已經學過了。”

來京的路上,譚盛禮講課涉及很多,他和大丫頭她們都有聽,許是沒認真記給忘了,隨薛夫子出城次數多了,細細回想薛夫子所講,不就是譚盛禮以前說過的嗎?

只是薛夫子講得高深,譚盛禮講得更簡單易懂,或許照顧他們年紀小吧,而薛夫子則是為他們科舉做準備。

他不想參加科舉。

“各人授課方式不同,你若覺得不好,換間私塾可行?”

乞兒想想,“離開學堂就換私塾,傳到薛夫子耳朵裏會不會以為我對他有成見?”

“乞兒以為該如何?”

乞兒沉默,半晌,商量道,“不如我和夫子說說罷。”

譚盛禮會心一笑,“是該如此,他偏愛你是發自心裏喜歡你,但他作為夫子,不曾考慮其他學生心情,確實不妥,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告訴他心裏真實的想法就好。”

乞兒嗯了聲,“譚老爺,乞兒要是不去找夫子你會不會失望。”再想他拒絕夫子自己不好意思開口請譚盛禮出面的事兒,他過意不去,出於禮數應該由他親口說的。

“不會,我知道你會自己想明白得去,哪怕這兩天想不明白,不久也會明白。”譚盛禮提筆蘸墨,“人在心情起伏不定時都會有失冷靜,人之常情。”

乞兒記下。

翌日,他去學堂找薛夫子,鄭重的賠禮道歉,順便說了自己休學的打算,以及自己不會走科舉的事,薛夫子震驚得茶杯都沒拿穩,“為何?”

以乞兒的聰明,少年成名是輕而易舉的事,又有譚盛禮這樣的老師,他日高中名滿天下亦非難事,乞兒竟不想。

“你…是不是擔心…”身份,乞兒乞丐的身份要參加科舉會有些麻煩,但不是無計可施。

乞兒搖頭,再次拱手,“乞兒跟著譚老爺是求個問題,譚老爺說很難,會用很長的時間來為我解惑,我想陪著譚老爺解開那道難題。”

他知道,譚盛禮會為他找到答案的。

薛夫子皺眉,“世間還有譚盛禮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嗎?他來了興趣,“什麽難題?”

乞兒想想,把那年寫在紙上的文章念了出來,那是自己寫的第一篇文章,他記憶猶新。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答曰,是。今有小乞丐,其父母為乞,其生而為乞,既人有生則賤者也,何以無生為貴也?還請先生解惑。”

他誦讀給薛夫子聽,薛夫子輕輕放下茶杯,想說此題有何難的,據史料記載,某朝幾百名戍卒被征往戍邊,途中遇大雨,不能如期而至,預期將受嚴厲的處罰,情急之下,戍卒殺死押解戍卒的軍官,發動兵變,“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