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4/6頁)

江同不屑地哼了哼,最近天天有人在耳朵邊提平安街,耳朵快聽得起繭子了,不好拂了父親面子,他不情不願地點頭,“是。”

知子莫若父,江同還不了解他?因大房沒有兒子,江同可謂含著金鑰匙出身,免不了養得驕縱了些,他嘆氣,“可見過你祖父和大伯了?”

“嗯,祖父和大伯誇我課業有進步,好好保持,下次鄉試沒有問題。”

聞言,江仁沒有多說,而是問江同,“你四歲啟蒙,至已有十三年了,為父問你,可想過讀書人是何樣子的?”

江同莫名,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迎上江仁晦暗難辨的目光,又止住了,但聽江仁道,“下去吧,好好想想這個問題,若能想明白,你離舉人就真的不遠了。”

以江同的學識,在落榜的秀才離算上乘,但三年後就難說了,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有譚盛禮那樣的老師,那些人很快就能超過江同的。江仁把這件事和父親江守信說,得來江守信怒斥,“他譚家祖上再出過帝師也是以前,譚家遷回祖籍時把僅有的書全部賣了,縱使那位天賦異稟,不讀百書不過紙上談兵而已,我看你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回屋面壁思過去。”

江仁啞口無言,再看墻上的字畫,‘傲慢狂妄,則去之者眾’,江守信寫下這幾個字時的教誨還歷歷在目,如今卻……江仁心底悶悶脹脹,作揖道,“是。”

不說江仁心裏有事,被江守信訓斥後回屋大病了場,說那書院的老師,那天起,時不時就愛去平安街聽譚盛禮講學,亦或者去酒樓小坐,剛開始眾人忌諱他們的身份極為收斂,何舉人直言,“三人行必有我師,你們雖是學生,仍然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還望諸位別太拘謹了,否則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何舉人也是寒門出身,當年以他的資質是進不了綿州書院的,奈何綿州書院差算學老師,他就棄了其他,專心教算學,十多年過去了,總算在綿州站穩了腳跟,也將妻兒接進城,不用在村裏種地,對自己身上的不足,何舉人坦然接受且改之。

得他這話,眾人沒了顧忌。

除去書院幾位老師,還有其他好些舉人也被吸引而來,唯有江家人沒有露過面,據說韓山長即將隱退,新山長就是江守信,消息不知從哪兒傳來的,大街小巷的讀書人都知道了,對此,人們褒貶不一,論聲望,江家一門三舉,江老太爺擔得起山長之位,可發現雲尖書鋪仍有江老太爺的文章是詩冊賣,心裏總有點不得勁。

要知道,書院幾位舉人老爺已經把放在雲尖書鋪的文章和詩冊悉數拿走,江老太爺卻無動於衷,且又寫了兩篇文章,據和江同走得近的學生說,文章講的是某鄉野書生承祖上恩澤,在讀書方面有些天賦,但自視甚高,仗著祖宗有幾分聲望以聖人賢者自居,偏偏世人竟受其蒙蔽……最後以‘世人皆醉我獨醒,嗚呼哀哉!’為結尾,萬分悲涼。

這個故事怎麽聽怎麽像在諷刺譚盛禮,綿州書院不少學生和譚振興他們有點交情,偷偷把這件事說給譚振興聽,豈料譚振興搖頭,“江老太爺許是夜深人靜有所感,和我譚家無關……”譚振興著重強調其中那句‘仗著祖宗有幾分聲望’,要知道,譚家祖宗豈是才幾分聲望,名聲為天下人所知,江老太爺怎麽說也是個舉人,不可能連這點都表述不清吧。

書院眾學生:“……”好像是很有道理。

譚振興又說,“以聖人賢者自居,我父親為人低調,從不敢以賢者自居,更別說聖人了,江老太爺如果這篇文章暗指我父親,那就是在顛倒黑白了。”

眾學生:“……”這話非常有道理。譚老爺名聲大振,靠的是其淵博的學識,良好的修養,高尚的品德,和祖宗沒什麽關系。

“不說江家了,昨日你們老師布置了什麽課業,我們探討探討啊。”譚振興招呼眾人往酒樓去。

“好。”

他們去了酒樓,譚振業落後兩步轉去了平安書鋪,書鋪的匾額仍如從前,徐冬山坐在裏邊抄書,還有其他抄書的人,價格便宜,買的人多,庫房和內室堆著的已經賣完了,譚振業問,“今日不打鐵?”各條巷子住滿了人,老人們的子孫也搬了回來,不用徐冬山幫忙挑水,他除了打鐵就待在書鋪,好像清閑了很多。

“天氣熱了沒人來,要等秋涼了。”說話間,徐冬山擱筆給譚振業倒茶,譚振業制止他,“你忙你的,我自己來罷。”

譚振業倒了杯茶,掃過鋪子抄書的人,在書鋪抄書的多是外來讀書人,徐冬山給他們錢,不多,連維持生計都不能,畢竟平安書鋪的書價便宜,徐冬山自己掙不了什麽錢,若是以往,譚振業不會多管閑事,然而譚佩玉的將來系在徐冬山身上,譚振業不得不為他謀劃,他知道徐冬山不差錢,他想為徐冬山謀的是比錢更重要的東西,視線逡巡圈,最後落到徐冬山臉上,低聲道,“酒樓熱鬧,好句層出不窮,多引進些文章充實書鋪有利無弊,請人去酒樓記下讀書人膾炙人口的詩文或詞句放在書鋪賣,多給他們點銀錢,他們也活得輕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