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頁)

不長的街道,走著走著,讀書人們自主分成了陣營,被學政大人稱贊過文章的考生們談笑風生地相約而去,信心不足的考生們唉聲嘆氣往前走,還有被騙了錢憤憤不平的考生們無精打采的背影,眾人神態大不相同,看到他們,趙鐵生偷偷瞥了眼譚盛禮,感覺譚盛禮說的有道理,詩文和雜文不會難,難的是貼經墨義。

如若不然,這場院試對許多人都不公平,被告到上邊,學政大人會受牽連。

清晨籠罩著霧氣,臉頰潤濕,注意到趙鐵生的視線,譚盛禮抿唇微笑,“趙兄可有把握?”

趙鐵生但笑不語。

之前沒有,現在有了。

考場離得遠,到考場外的空地時天光已隱隱泛白了,前邊黑漆漆的盡是人頭,衣著不同,年齡不等,趙鐵生看到個年紀比自己還大的考生,那人駝著背,頭發花白蓬亂,靜靜地站在角落裏翻書,趙鐵生不禁想到自己,感慨出聲,“若歲月待我們寬容些就好了。”

從黑發到白首,唯有歲月知曉他們勤學苦讀,不曾荒度過,世間人多勤奮,唯歲月殘忍,不肯給他們實現抱負的機會。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譚盛禮看清了老人的面容,內心震動,約古稀的年紀,歷經風霜的臉皺紋深邃密布,身材瘦削,如嚴冬枯木,毫無生氣,頭頂絲絲銀發,仿佛寒冬厚雪覆蓋,他低低長嘆,“歲月雖不饒人,但其堅韌的意志歷久彌新……”

東邊,太陽徐徐上升,霧氣散去,露出考生們清晰可見的面龐,院試共考四場,翌日清晨交卷,提前交卷者能離開,否則只能待在號房,晚上趴在桌上休息,就譚盛禮所知,約莫整個西南才如此,在文風盛行的江南,院試便為考生們備了木床被褥,考生能像在家時躺著睡,但西南偏僻,衙門沒錢,連這考場都是幾十年前建造的,隨後不斷地修葺翻新,根本挪不出多余的錢請工匠造床。

院試這幾天是無比煎熬的,譚盛禮和趙鐵生他們道,“若交了卷就徑直回去,不用等,最後天約在岔口見吧。”說著,擔憂地看了眼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這幾天天熱,不知他禁不禁得住。

有些心情,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懂,因著那位老人,譚盛禮和趙鐵生興致都不高。

光線漸漸明亮,衙役們扯著嗓門吆喝招呼眾人排隊進場,天氣熱,衣衫薄,是否攜帶紙條輕易就能發現,因此衙役搜身的速度很快,考生們進場的速度也快。

左右兩側皆可入場,各側排兩排,譚盛禮他們順著左側排,不偏不倚,又碰到了劉家人,劉明章送兩個弟弟來的,順著隊伍他仍不肯離去,低頭細細叮囑著什麽,雙方見面,仿佛不認識的陌生人,誰都不曾主動打招呼,譚振興在趙鐵生後邊,彎著背,狠狠剜了劉明章眼,嘴裏無聲罵了兩句。

他嘴唇動得快,劉明章狀似不懂,倒是他弟弟劉明德幾不可聞的哼了聲,譚盛禮在最前,並沒將他們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只是入場後,他回眸瞅了眼兩個兒子,兩人專心低頭走路,眼睛並不到處張望,分外老實,譚盛禮收回視線,兀自去前邊抽簽,順著木簽找號房和位置。

左右兩排房屋,左邊雙號房,右邊單號房,房屋相對,單雙號房的考生們面對面而坐,因著隔得遠,看不清彼此的考卷,但誰要作弊,必看得清清楚楚,加上監考官在走廊裏巡視,考生們想作弊就更難了,譚盛禮在九號房,臨走廊的這列,通風涼爽,譚盛禮落座後先檢查筆墨紙硯,有問題及時找衙役換,不然等考卷發下來只有交卷時才有衙役搭理你了。

劉明德坐在他旁邊,譚盛禮注意到他略顯鄙夷的目光,並未側目,檢查完畢就靜靜坐著不動了。

照往年規矩,最先考貼經,最後是詩文,今年不同,譚盛禮拿到考卷翻了翻,全是詩文,號房安安靜靜的,俱是磨硯的聲響,不像府試題難,人人倒吸冷氣哀嚎遍野,共兩張試題,譚盛禮先讀了遍題,心裏有數後再研磨,余光注意到周圍人已經開始動筆了。

詩文這門,考生們多是早早準備好詩,同類題目的話直接寫來用,如遇到沒準備的題再臨場寫詩,像以梅蘭竹菊為題的詩是最簡單的,所有考生都背著有,頌山河景致的亦有,這些題對考生來說是最簡單的,往後試題雖有難度,比府試輕松多了。

顧及這幾日太陽曬,防止回家路上中暑,譚盛禮並不急著交卷,直到外邊衙役報時說申時了,他才搖桌邊的鈴,招衙役來收卷,院試采取糊名方式,比府試更為嚴格,光是糊名就用了會兒時間,立場時,他注意到旁邊的位置已經沒人了。

走出考場,考生們滿臉輕松,默契地不聊試題不對答案,這是最聰明的法子,防止知道自己答錯題心情不好影響下場考試,譚盛禮沒想那麽多,回家看譚振興他們在,讓他們將寫的詩默下來他看看,譚生隱主動道,“辰清叔,有幾道試題我用的以前寫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