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5頁)

父母之愛子則為計之深遠,哪怕有少許希望,陳山也只盼活在人世的兒子用不著因他的死愧疚自責,譚盛禮捏著信紙,指尖微微泛白,“陳兄葬在哪兒的?”

“城郊山上……”客棧老板幫忙立的墳,那兒地勢高,他兒子如果在周圍山頭,他定能看到的,若是那樣,也算了卻他生前的願望了。

“好好的人怎麽就沒了呢?”譚盛禮闔上信紙,慢慢地將其疊好,重新放進書裏,“你出去吧,我坐會兒。”

譚振業放下書,緩緩退了出去,四月底的天氣,照理說該暖和了,不知為何,今年寒意久久不散,譚振業拉上門,靜靜在門外站著,眼神落在輕掩的門上,仿佛定住了。

屋裏,譚盛禮緩緩翻開書頁,裏邊寫滿了批注,字跡太久,許多已經模糊了,他一行一行的看,一頁一頁的翻,神色專注,好像在讀本古籍,每個字都舍不得放過,不厚的書,日落西山他都沒翻完……

東廂,躺在床上的譚振興哀嚎連連,汪氏給他上藥,疼得他嗷嗷直哭,“你是不是要痛死我啊。”

汪氏被他吼得手抖,力道不均,揉得譚振興五官都扭曲起來,“汪氏,你謀殺親夫啊。”

他都沒說休妻,汪氏竟想先下手為強,他反手推開她,“你出去,喊二弟來。”

他承認背後說人壞話不對,但父親下手太狠了點,他試著摸向痛處,剛碰著就疼得不行,扯著嗓門吆喝,“二弟,二弟……”

譚振學在外邊敲門,“大哥,你小點聲。”父親心情不好,被他聽到,譚振興又是頓毒打,舊傷未愈就添新傷,院試還想不想考了。

“二弟,你來給我上藥。”譚振興呲著牙,聲音小了不少。

譚振學踏進門,沖汪氏拱手,汪氏直搖頭,把藥膏給他,不好意思道,“我手拙,弄疼你大哥了,還是你來吧。”

伸出手,只見藥膏被沖進屋的譚振業奪了去,譚振業抿著唇,聲音低沉,“大嫂,我來吧。”說著,把藥膏塗在自己手上,箭步流星地走向床邊,不由分說在譚振興後背亂抹,力道大得驚人,譚振興再次嗷嗷大哭,“汪氏,你來,還是你來。”

譚振業簡直就是要弄死他啊。

“大哥,陳伯死了。”

沉浸在皮肉之苦裏的譚振興哪兒聽得到其他,喊汪氏不管用又扯著嗓門喊譚盛禮救命,聲音尖破天際,譚振業再使勁,“大哥,陳伯死了,哭幾聲吧。”

譚振興:“……”

明明眼淚橫流的譚振興瞬間哭不出來了,猙獰著臉道,“好好的怎麽死了?”

譚振業動作微頓,“意外。”

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譚振興嘆氣“死了也好,有時候死了反而是解脫。”譚振興覺得陳山太苦了,就為了具屍體離鄉背井過著和乞丐樣的日子,他不敢說陳山不對,左右換作他他是不會那麽多的,譚振興想起了譚盛禮,“父親呢?”

譚盛禮同情陳山的遭遇,得知陳山去世,恐怕不好受。

“父親心裏難過,你哭幾聲寬寬他的心吧。”譚振業在譚振興背上刮幹凈手上的藥膏。

譚振興:“……”

“三弟,你幹什麽呢?”別以為他眼睛看不到,但身體有感覺,譚振業把他的背當抹布,太過分了吧。等等,他的哭聲能寬譚盛禮的心?他怎麽不知道。

“真的?”作為孝子,譚振興這點忙還是願意的。

“嗯。”

“啊啊啊啊,嗚嗚嗚,陳伯啊,你怎麽就走了,都不等等我……”後邊這話聽著不對勁,他急忙改口,“你怎麽就不多活幾天啊,我們府試考過了,嗚嗚嗚嗚……”

旁邊無事可做的譚振學:“……”

譚振興要哭,那比孟姜女哭長城還有氣勢,這不,哭了沒幾聲呢,譚盛禮就來了,疲憊道,“別哭了。”

若不是譚盛禮手裏拿著木棍,譚振興會以為父親心平氣和地與自己說話。

有木棍就不同了。

他正要收住哭聲,誰知後背一痛,痛得他驚叫出聲,“啊啊啊啊……”

殺豬般的嚎叫,嚇得院子裏的雞鴨亂飛亂跳。

不出意外的,譚振興又受罰了,譚盛禮沒有打他,而是罰跪。

譚振興恨不得拔了譚振業的皮,江南易改本性難移,他就知道譚振業是蛇蠍心腸,仗著自己孝順故意陷害自己,望著墻上懸掛的木棍,譚振興膝蓋發麻,斜眼看桌前的譚盛禮,“父親。”

譚盛禮要他跪兩個時辰,已經亥時了。

“何事。”譚盛禮低著頭,聲音沙啞。

譚振興頓了頓,“沒……沒事。”

兩人無話。

半晌,譚振興又喊,“父親。”

“何事。”

“明日我們去祭拜陳伯吧。”考過府試的好消息還沒告訴他呢。

提到陳山,譚盛禮愣了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