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朱祁鎮只想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唯獨沒想到有些地方是真危險,特別危險。

混蛋弟弟本來是來抱柴火,他正要哀求對方別出聲,朱祁鈺已是一聲高呼。朱祁鎮怒道:“你奪了我的皇位,軟禁我,現在還敢報復我?”

朱祁鈺覺得自己無辜的不得了,本來稍微有點愧疚,在收到訓斥的旨意時,就氣瘋了:“不孝、不悌、不仁、不義,穢德彰聞,神人共憤。這是你的原話。我,郕戾王。”他可以接受政變,不悌這個罵名也確實有一點,皇位本來就是哥哥的,但無論如何,你給我惡謚如此,說我不仁不義,說我終身作惡,這就太過分了。祖宗說的,我該殺你!沒殺了你,是我生平大錯。

朱祁鎮已經忘了這件事,正如他已經忘記了國家之分,還有曾經在心裏對袁彬許下的諾言。袁彬是個溫厚老實的忠臣,可門達是個好用的瘋狗,把朝廷大臣都下過昭獄,他們對著皇帝才會戰戰兢兢,不會跑來對皇帝說教。曹吉祥和石亨能謀反,其他人未必不能謀反,袁彬雖然不會謀反,但他心裏頭怎麽想的,誰又能知道呢?

一箭飛來,掠過朱祁鈺的肩頭,直接把朱祁鎮釘在地上。“按住他!捆住!把他褲子扒了。”

抓俘虜的時候有個好辦法,那就是把人褲腰帶沒收了,誰能不穿褲子或是提著褲子狂奔?都得雙手提著褲子,至多是快步走路。

朱祁鈺想起白天的故事:“我可是頭一次脫男人的褲子。”

他很確定,那件事肯定是假的,但假的就那麽離奇卻讓人印象深刻,過耳難忘。

漢哀帝每天坐在樹蔭下認認真真撰寫的東西,可能不是正經東西。

朱祁鎮在柴火堆中拼命掙紮:“不,滾開!別碰我!!”

朱祁鈺卻是不是他的對手,只是揪著他的腳脖子,被踹了一腳也不撒手,雙手一用力,把仰面躺著的朱祁鎮翻了過去。

朱祁鎮雙手撐地,噠噠噠的往前竄,又被朱祁鈺拼盡全力拽了回來,一時間只見塵土飛揚。

臨時搭建的瞭望樓不是很結實,穩住他的辦法就是倆人同時面對面的往下爬,保持重心穩定。剛剛在上面一番交心攀談,父子之間的情緒稍緩。

或許是朱祁鎮的蠢,嚴重打擊了他們倆的驕傲。也許是明朝的風雨飄搖,令人擔憂。

之前聽說朱祁鎮個人事跡時,知道他蠢,現在才知道什麽叫見面勝似聞名。這人讓人代筆寫過罪己詔,但現在已經忘了?

朱祁鎮不是白白的躲在木柴堆中發呆,他想到了很多事:“我以仁愛為本”

“放你娘的屁!”朱元璋剛剛還沉浸在燈火下樓台的安靜、風過竹林夜風香的心境之中,瞬間氣到爆炸:“殺於謙、王文,殺昌平侯楊俊,殺都督範廣,殺巡撫貴州副都禦史蔣琳,這些人哪一個不比後宮那幫娘們重要?

你爹提拔宦官幹政,你提拔後宮幹政!朱棣用的那幾條錦衣衛指揮使就敢搶他選中的妃子為妾,你養的幾條指揮使逢人就咬,國家正在動蕩之際,半個朝廷折損,不想著善加利用文武百官,增強國力?石曹犯罪,你不思悔改,又用門達恐嚇朝廷,你有洪武永樂兩朝那麽多的人才可供浪費嗎?”

朱棣選妃時曾經選中了幾個小姑娘,年紀太小,送回家養到及笄再送進宮,其中一個被他重用的錦衣衛指揮使給搶去做了妾。

朱祁鎮本想說自己留下了很多賢臣!內閣和尚書都很優秀!

皇後們心說他是真傻,她們雖然對於後妃殉葬這件事有些感慨憐憫,但不敢說什麽。敢拿破壞祖制,拿到祖宗面前,當做仁政來說,真是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那就煮點蘑菇羹吧,吃了一整天烤肉,還切了十幾個饅頭,切成片塗上豬油撒上五香粉烤著吃了,真是膩得慌。

朱棣剛修補了和老爹的關系,就突然被揭了傷疤,有些惱羞成怒:“一開始信用王振,或許是幼時依賴所致,到後來你依次重用的,竟然全是些酷吏,可見你本性兇頑,無藥可救。”

馬秀英遠遠的嘆了口氣:“他們說別人不對時,根本想不到自己也幹過這種事。”

徐貞靜深以為然。公公和丈夫認為他們能控制住酷吏,怎麽可能呢,酷吏迎合皇帝,一被迎合誰還能靜下心來審查大臣是否被屈打成招。聽到自己想聽的話,誰還能去探究其中的真假,等到鑄成大錯悔之晚矣,可惜人死不能復生,多虧到現在君臣還沒相見。

……

李妙兒回去等了很久,吃了三根糖葫蘆,終於等到父母回家:“耶,娘。”

武曌盛裝歸來,先從頭上摘下金鳳凰放在桌子上,她才三兩重,這金鳳凰足有半斤。揉了揉雪白的脖頸:“沉啊!妙兒,去煮茶,說說你的見聞。”李妙兒看起來不是很有智慧,所以被她派回去看他們的動向。本來想讓李弘回去,被丈夫和子孫一起制止,想也知道家鄉中有怎樣熱鬧的場面,李弘非得被嚇著不可。還是這個傻大膽更合適,朱元璋面對一個讓人顏面盡失的後代,我若在旁邊會讓他覺得更丟人,但李妙兒回去不要緊。朱祁鎮也不值得我親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