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分流水(15)(第2/3頁)

“柔兒,有時候我覺得你還只是個小孩子,有時候又覺得你什麽都懂。”

嘉柔便不作聲了。

兩人在園子裏走這麽一遭,嘉柔有些喘,回去也就很快歇下了。一連幾日,桓行簡夜裏格外警惕,留心嘉柔動靜,見她無礙,也就慢慢放下心。

直到這日,他人剛去上朝,嘉柔覺得不適,忍了忍,該做什麽做什麽,怕又興師動眾的一場空,只不時的問寶嬰時辰。其實,她知道時辰也沒什麽要緊事,再忍耐會兒,終忍不住開口道:

“崔娘,我覺得我不行了。”

崔娘眼見她臉色越發難看,忙不叠命嬰趕緊把產婆叫來,這一回,產婆到時嘉柔羊水都破了,她小臉煞白,又驚又慌,只覺得兩腿間像開了閘,熱乎乎的暖流傾瀉下來了。

伴隨著陣痛,嘉柔很快滿頭大汗,產婆將她裙子一掀,觀察片刻,對崔娘道:

“這回是真要生了!”

言罷,指揮眾人分工,嘉柔哪裏還顧得上耳畔眼前忙成什麽光景,一陣劇痛襲來,她叫了出來,手底想攥些什麽,卻什麽都抓不住,只好一陣呼吸亂喘。

“好柔兒,撐著些啊,”崔娘看她這副模樣,心疼死了,她長這麽大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頭,眼見小臉上汗豆大似的凝結在眉頭,崔娘只能勸道,“柔兒,是個女人都得經這麽一遭,咱們忍一忍,忍一忍等孩子生出來就萬事大吉了啊!”

她嘮嘮叨叨的,嘉柔哪裏聽得進去,這陣痛過去了,鬢發濕透,得以平靜的間隔中,她幾乎感激涕零。不成想,下一陣痛又氣勢洶洶地再度襲來,仿佛有把錐子狠狠地從小腹那擰著戳她,嘉柔痛的臉都痙攣了,牙關咬緊,什麽姿勢都難受,被崔娘穩穩托著腰身,動也不能動。

她吭哧吭哧直喘氣,疼到極處時,哭著叫道:“殺了我吧!”

產婆見怪不怪地順著嘉柔胸口,道:“夫人,不能這麽叫,你這早著呢,力氣叫完了,到時該用勁兒時使不上那才是糟!”

說著,扭頭對寶嬰道,“熬些雞絲粥來,夫人得再吃點東西。”

嘉柔人已經在汗水裏泡著了,聽產婆那句“早著呢”,心裏一陣絕望,大哭搖首: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產婆見慣大風大浪,比她嬌氣的也罷,比她能忍的也罷,不知經了多少手,此刻,只把嘉柔按住像哄孩子似的直噓氣。

下腹一陣陣的縮痛,嘉柔緊張,忍不住挺腹是個抗拒的姿態,腰身往下,似乎都不是她的了,被什麽東西重重絞著,疼的她恨不能將下半身卸了去。

嘉柔說不出話來,陣痛襲來時便是哭,緩一緩時,一臉呆滯雙眼放空似乎是貪戀那短暫的平靜,可精神卻緊繃著,等下一陣再起,她又痛得想直打滾兒。

一雙大手在嘉柔腹部摸了又摸,產婆咂摸不已,笑眯眯地瞧著嘉柔:“多半是個小郎君,夫人,不急,先吃些東西。”

嘉柔失神地望著她,腦子空空如也,那張臉,被淚水汗水清洗地五官愈發如工筆細描,整個人卻是像丟了魂魄,只在痛時又叫得要死要活。

“跟夫人說點兒什麽,分分神,這麽沒命叫可不是法子。”產婆跟崔娘說道,崔娘被嘉柔那一聲聲叫的心都要碎了,可這不是別的事,說丟開就能丟開,於是,在嘉柔耳旁,唱起她小時候最愛的涼州歌謠。

一點成效也不見,嘉柔的注意力全在等那陣痛上,身旁,寶嬰不時拿手巾來給她拭汗。再後來,嘉柔實在是沒了力氣,哭的嗓子都啞了,腦袋一歪,闔上眼歪在了崔娘身上。

她迷迷糊糊的,不知過了多久,又一陣痛鉆上來,她幾乎疼地想要跳起來:“啊!”

“大將軍來了!”人群裏一陣騷動,自動為已經回公府的桓行簡讓出一條路來。

嘉柔聽到這麽一句,也無暇分神,他來了麽?時間過去多久了?為什麽孩子還沒生下來?

“柔兒?”桓行簡的手摸上了她的臉頰,那張臉,嘉柔從未看見過他如此急切而又焦灼的神情,她像只快要死的鳥,可憐地耷拉著身子,望著他,只有眼淚不止。

“柔兒,我在這兒,別害怕。”他撩開她打濕的額發,眼中柔情無限,親了親她額頭,低語不斷,“別怕,別怕……”

一陣痛忽把嘉柔攫住,她劇烈叫出來,桓行簡也跟著驚了下,他慌忙去看她,嘉柔卻把兩只渴望的眼定在他身上,哭著哀求:

“你殺了我,你殺了我,我好疼……”話沒完,臉已痛得扭曲了。嘉柔腦子裏什麽想法都沒有,她只想死,死了就解脫了,對,死就沒有這麽痛了。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他面上,桓行簡不禁想去握她的手,不想,嘉柔在那痛的像蟲子般想扭身子,他的手根本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