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分流水(8)(第2/3頁)

嘉柔久不經事,此刻,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一點力氣也無,桓行簡輕輕把她汗濕的額發撥到耳後,親了親她潤透的眼角,沉啞道:“累麽?”他目光在她臉上停停走走,“柔兒,我只要你跟孩子在這裏好生過著就夠了,我自然會盡力護你們母子周全,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跟著我,沒那麽差。”

她水光淋漓的眼跟他一碰上,旋即再次充盈的都是淚,一場情、事,盡是苦澀,他今日反常的熱情和亢奮,並非為她,嘉柔知道他所為何事,更覺悲哀,無論桓行簡說什麽,她都只是惘惘的,眼角被他一揩,眼淚擦去了。桓行簡將她攬在胸前,十指交扣,低語道:

“等孩子出生,若是個小郎君恐怕我會很嚴格,”他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家裏規矩大得很,從小,長輩不說進我們絕不敢進,不說坐絕不敢坐,如果沒問我們什麽,也是絕不敢主動開口說話的。我祖父喜歡讀《漢書》,最愛跟父親和叔伯們講名臣的風采,他那個人,就算是參加酒宴,也正襟危坐,從不放任自己。這點,我少年時其實不以為然,總想快意瀟灑,到後來,才發覺自己到底還是像祖父多些。”

他娓娓道來,嘉柔聽得倦倦的,桓行簡亦是渾身懶散心頭那股風雲激蕩終於平息,擁著嘉柔,跟她說自己家裏的一些舊事,也不管她聽進去沒有。

直到嘉柔臉緩緩斜下,腦袋一垂,歪在他懷裏,桓行簡知道她睡著了,才將她臥到繡枕上,一手托腮,凝視了嘉柔半晌,見她雖已睡去,可那雙彎彎的秀眉卻依舊籠著淡淡的愁緒不曾舒展。

他用指腹輕撫了兩下,那睫毛微微一顫,桓行簡隨即止住,無聲一笑,傾下身不忘又聽聽嘉柔肚子裏的動靜,剛要睡下,正對上嘉柔那雙不知何時睜開的明眸,帶著紅意:

“請大將軍不要再提涼州,我已經都忘了。你發、泄完了嗎?發、泄完了,可以走了吧?”她說完,迅速閉眼,一側身,背對著他了。桓行簡臉色變得難看,僵了片刻,從床上起身,赤腳走下來隨便撈起件衣裳披上到外間去睡了。

翌日,他照舊起早,人已召集到大將軍府,烏壓壓的一群,眾人早有準備此刻也不顯意外,按次序署了名,又彼此寒暄一陣,就此散了。

等到上朝,皇帝見桓行簡最後一個姍姍來遲,心裏猛地抽緊,竟不敢看他。他十分不客氣地睨了皇帝一眼,這次不急著坐,而是在天子禦座前按劍站定了,將上表一拿,命內官讀給文武聽,不過是陳列天子罪狀,皇帝聽得滿頭是汗,末了,聽到建議將自己歸藩,降為齊王,一陣頭暈眼花,不能自持,手緊緊扶住幾案一角,整個腦袋,嗡嗡地亂響個不住。

廷臣們繼續商議的請太後定奪雲雲,皇帝已經聽不見了,隔著旒珠,他似乎只能看到大將軍霸道侍立的一個背影,除此之外,太極殿上荒涼得很。

下朝後,皇帝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回的永寧宮,那正是太後所居。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太後眼前,太後本在逗鳥,見天子這副模樣,心中猜出個七七八八,手一放,將鳥食丟開了。

“大將軍恐怕要廢了朕……”皇帝雙目空洞,盯著太後案頭上的一尊綠汪汪的翡翠發呆。

太後美目一凜,染著明艷丹蔻的纖纖手指將衣裙攥了一攥,母子相對,後腳就跟進來一人,不是他人,正是太後那個當初亦參與高平陵事件的堂弟郭建。

郭建為桓行簡當初提拔,人在禁軍,行事說話不覺帶了隱隱的鋒芒,行禮後,將群臣聯名要求廢帝的詔書一呈,道:

“太後,大將軍和文武們已經商議好,要立彭城王為帝。”

話音剛落,皇帝立即起身,一個字不再多說踉蹌著退下了。

彭城王?那是文皇帝的兄弟,按輩分,太後要稱呼皇叔的,想到這,太後柳眉頓挑,冷喝道:“一群人臣,說廢帝就廢帝了?將我母子置於何處?”

郭建眼神一動,太後便將左右都屏退了下去,一張俏臉上,罩著薄怒。大殿裏,只他兩個,郭建索性直言不諱道:“太後,事到如今,別無他法。今日朝會,不光是數落陛下的不是,亦在說太後教子無方,大將軍的人馬就在外頭,”說著撩袍一跪,“請太後將印綬交出蓋章!”

眼見一家子骨肉都早已倒戈桓家,太後氣不打一處來,然而,桓行簡已陳兵司馬門,人為刀俎,她一個婦人又能如何?不過,桓行簡到底還要借她的名正言順,她既摸準了這點,便也不肯讓步:

“玉璽我可以交出去,但是,我得見大將軍一面!”

郭建嘆氣道:“這還有什麽可見的呢?”

“你告訴大將軍,我必須見他,否則,玉璽我是不會交出去的。”太後拿定主意,巋然不動,一副靜候大駕的姿態,郭建無奈,不便硬勸,只得先退出來,將話一學,桓行簡那張清俊的臉上莫測不定的,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