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君子仇(1)(第2/3頁)

“大將軍今日興致很高啊!”虞松伸手遮眉,凝神眺去,衛會勾唇一笑,“大將軍自出征以來,做什麽興致都高。”

他不自覺就想起軍帳裏那熄了亮,亮了又熄的燈火,笑得更曖昧了。

不過耳畔真是聒噪,號角聲、歡呼聲、嗖嗖的利箭破空聲……自然,還有被四處追逐逃命的百獸嘶吼聲。衛會不斷張望,才發現桓行簡人也不見了,他有點躍躍欲試,拿了弓箭,想拉虞松一起,虞松人生的面白秀氣,怎麽看,也是個拿不動刀的。

果然,虞松苦笑婉拒了,衛會無法,只能跟著一隊人馬沖進樹林。一到林子,人馬立刻各自散去,鷂躍鷹飛般開始找尋自己的獵物。野兔子倒不少,衛會瞧見了它們,但不等他開弓搭箭,那強有力的腿一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兔子沒射到,荊棘叢中的那些枝條倒戳痛了臉,衛會頗狼狽地想返回,剛驅馬轉身,就見一枝利箭正對著自己,不偏不倚的,持弓者是一臉平靜無波的桓行簡。

衛會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停了,他臉上一白,還沒說話,只覺耳畔被什麽東西一擦而過,強勁的風,刮得耳朵痛。

身後,一只麅子應聲倒地,轟然作響。

桓行簡有心嚇他一嚇,這才慢慢放下弓箭,微微一笑:“士季,膽子這麽小的?”似有些微揶揄,衛會回神,難得的,白皙的臉上多出些紅意,他只能訕訕道了句:“大將軍好箭法。”

“賞你了!”桓行簡下巴一揚,示意道,衛會心裏無奈的很,他是能扛還是能抱?可卻還要畢恭畢敬地跟桓行簡道謝。

等桓行簡控馬而去,衛會忙喚來兩人幫他弄這麅子,拖回空地,虞松傅嘏都有些驚訝:“士季打的?”

他心境從剛才那場驚慌中平復下來,矜持道:“我沒那個本事,這是大將軍賞我的。”

話說著,回想桓行簡那副波瀾不驚卻出手致命的神情,他又是一個激靈,忽然就很想輔嗣,伴君如伴虎,衛會有些悵惘地往北邙山方向望了一望。

他們這邊盡興圍獵,城門外,皇帝攜文武及內宮禁軍已經等候多時。如此,大半個時辰下去,皇帝身上累贅,難免出汗,心情愈發躁郁,再看群臣,一張張臉也是□□燥的秋風吹的面皮子發緊。

良久,終於有人來報:“回陛下,大將軍帶人正在西山圍獵!”

這一語,頓時引得人群一陣嘩然,天子在此久候,桓行簡倒心無旁騖地跑去狩獵了!再者,西山是皇家獵場,今歲的秋狩,天子尚未成行。

太尉桓旻皺眉了看天子,沉吟片刻,主動出列向皇帝道:“請陛下速速召回大將軍。”

皇帝瞥了眼桓旻,對他叔侄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的並不買賬,可也無好法,只得又下了道旨意。

傳旨的人快馬加鞭,來到西山,好不易尋著桓行簡,卻見他只是悠閑地正拈起塊雪白的手巾擦汗,領了旨,只說句“知道了”也不知是個什麽意思。

一去一回,折騰大半天,等到日頭都升到了天中,群臣們又餓又累,也被曬得頭昏腦漲,忍不住私下兩兩抱怨,卻不敢高聲。

皇帝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果真是高樹多風,不由的,目光紮進人群,求助似的問太常夏侯至:

“太常,你說,大將軍這個時候不來,他心裏還有沒有君臣之禮?”

眾人的目光立刻齊刷刷投向了夏侯至,他一身朝服,清俊的臉上無比莊重,此刻,正色答道:“大將軍今日此舉不合禮法。”

他既然開口,難免有人隨後跟著附和,愈發激憤。太尉桓旻始終沒有再吭聲,兩眼一垂,是個八風不動的模樣了。

皇帝見群情洶洶,扭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這千余禁軍,堂皇威儀:天子已經給足他大將軍顏面了,知道他連退吳蜀,立了汗馬之功。

這邊正要炸鍋,只聽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不見人影,入目的先是漫天煙塵。當下,眾人立刻緘口噤聲,翹首望去,很快,一線鐵騎揚旗而來,愈發清晰,腳下大地似也被震的微微顫動。

為首的不是大將軍桓行簡,又是誰?兩側有心腹將領緊緊隨身護衛,至於那些馬背上的精銳,肩頭倒個個扛了獵來的各類野獸,連帶著鷹犬,動靜鬧得翻天,等再近些,那野豬的半面身子猶在滴血,就那麽掛在肩頭,好不血腥。

這一幕,看的眾人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竟無一人出聲。

有機靈的內侍官,在皇帝身後忙提醒道:“陛下,該奏樂了。”

皇帝呆呆看著不遠處的桓行簡,人在馬背上,背對著光線,看不清他臉上到底是什麽神情,大夢初醒似的:“對,對,趕緊奏樂。”

鼓號齊響,終於遮住了桓行簡一行人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