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競折腰(11)(第3/3頁)

“卿句句真知灼見,深得我心,”桓行簡把上疏一折,“我自會向陛下稟明。”

翌日還是個明媚好日,紅湛湛的太陽從波濤般的雲層裏一掙,人間金輝灑遍。嘉柔命寶嬰準備了香燭紙錢,無須報備,照例拎著桓行簡的玉飾給門口侍衛一看,坐上馬車朝北邙山去了。

“郎君對女郎真好。”寶嬰笑,團團喜氣,嘉柔手按在籃子上,不由問道,“他以前待姊姊不好嗎?”

這下像是把寶嬰難倒了,她遮遮掩掩的:“郎君跟夫人新婚時,我雖在府裏,可人還小著不大記事。後來,怎麽說呢,他們夫妻兩人說話總客客氣氣的,不冷,也不熱,奴也說不好。”

嘉柔沉默著不說話了,寶嬰覷她,兩只眼一轉,十分貼心地勸道:“夫人雖不在了,可她若知道今時今日郎君身邊有人悉心照料陪伴,肯定欣慰。女郎也看到了,郎君每日忙活得哪裏有歇腳的空兒?除了在你這放松一二,再沒別的了。他可不像洛陽城裏其他子弟,動輒喝得爛醉到處遊樂,衣裳不好好穿,也不愛跟人扯什麽道不道玄不玄的……”

寶嬰突然噤聲,意識到什麽,趕緊閉了嘴笑呵呵去揀點籃子了。

馬車不知走到了哪裏,外頭,忽爆出一聲悲嘯,嚇得兩人都是一個激靈,嘉柔忙開窗朝外看去,只見前頭岔路的地方停了輛牛車,上只有一人,披頭散發,進退失據地在那哭號:

“吾道窮矣!”

一語畢,慢吞吞鞭打著黃牛調了頭。

他牛車前沒有路了,只是一徑的荒草。

嘉柔看清他容貌,本也是器宇不凡,眉目清晰,可神情卻癲狂狷介……正凝神看著,寶嬰“呀”了聲,連忙附在嘉柔耳畔說道:

“這是大將軍府的屬官,我見過,他古裏古怪的。”

嘉柔十分驚奇:“大將軍府裏還有這樣的屬官?”

寶嬰無奈苦笑:“是呀,我也不知道大將軍選這樣不懂規矩的人做什麽。”

說完,倒忍不住喊住了他,“哎,你為什麽哭啊?”

這人見她兩人是青春少女,顏色鮮活,其中一個竟比他常去打酒的酒肆小娘子還要動人可愛,不由悲從中來:朱顏易逝,人生苦短,這樣嬌美無匹的女孩子到頭來同樣要埋身黃土之下,枯骨艷,狐向窟。

“無路可走,自然要大哭。”他很願意和女孩子們說話。

嘉柔四下看看,手一指:“這位郎君,你瞧,那裏就有路。”她以為對方當真迷路,但見他神情蕭索,搖首不應,心下頓時有幾分意會,便不再言語,目送著他驅車離去。

耳旁,寶嬰喋喋不休:“這人是不是呆子,那裏沒有路這裏不是有路嗎?一個大男人,這也要哭。”

嘉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順著山路上去,往夏侯妙的陵墓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