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競折腰(9)(第2/3頁)

府庫裏有,夏侯至平時哪裏過問這些,都是家中老婢打理管賬。這一回,他親自取了鑰匙,跟嘉柔兩個進去,翻檢半日,找出個差不多顏色來的,她心靈手巧,不多時的功夫按那個樣式縫制了出來。

上了馬車,嘉柔咕嘟著嘴,隨口道:“兄長作畫太慢了,我看等到日落他也難能作成。”

寶嬰那兩只精明滴溜溜的圓眼,在她手裏一過,嘻嘻笑著接了:“好事多磨,想必夏侯太常是想把那馬畫得再精妙些。”

“這到底是什麽人,投個無字書。”嘉柔憤憤把卷軸當著寶嬰的面兒展開,指著光禿禿的一片,“難道來消遣人的嗎?”

寶嬰詫異不已,直通通看向嘉柔:“我正納罕,車裏的人外頭不知道,馬夫腦袋上又沒刻大將軍府幾個大字,怎麽就是給大將軍的詔書?再說,大將軍的詔書,要下那也得是陛下往公府裏下,哪有隨意朝大街上一攔的?”

“正是這個道理,”嘉柔點點頭,“所以我說是哪個這般無賴,做這樣的事。”她心裏暗想,這般潦草行事焉有不敗的道理?只希望那人知難而退。

頭頂天空瓦藍,只要探出頭就能看到洛陽裏坊朱門大戶人家個個青墻高築,曲折回環,將不知面目的人們圍在了裏頭。嘉柔滿腹心事從車裏下來,剛站定,聽身後希律律一陣駿馬嘶鳴,扭頭見桓行簡風塵仆仆地不知從哪兒來。

他朝服都沒退呢,卻眉宇惹塵埃,走近了,才發覺衣角上也灰蒙蒙一片。嘉柔忍不住撲地笑了:“大將軍,你是去田裏勞作了嗎?”

說著下意識往他雙履上一瞧,哦,沾著枯幹的白草,指不定真去了田裏。嘉柔擡眸,對上他寒湛湛的一雙眼,笑意便不由自主凝固了。

“就你促狹。”桓行簡拿馬鞭點她腦門一下,隨後,丟給身後跟著的石苞,一面松動筋骨,一面往裏走,“你倒有不少話跟毌純說,去這麽久?”

嘉柔心裏咯噔下,卷軸扔在車裏,想了想,回頭對已經離了好遠的寶嬰說:“你把那東西拿來。”

桓行簡不甚在意,斜瞥她一眼,“是不是順道去銅駝街了?”嘉柔見他眼中似含了縷笑意,嬌嗔揚眉,“大將軍的薪俸都不夠我上街買個花粉的嗎?”

他朗聲大笑,看嘉柔這副情狀靈鮮極了,心情不由大好:“對,女孩子家就要這樣該笑則笑,該嗔則嗔,不過只準在我跟前這個樣子。”

兩人進來,本在公府裏來往的屬官們忙都垂目見禮,桓行簡看人避嫌,抓起她細白的手:“你剛才這麽打量我,不該做點什麽?”

嘉柔一怔,征詢地看著桓行簡:“大將軍要我做什麽?”

話說著,後頭寶嬰見他倆人這樣,猶豫是不是趕緊走開,被嘉柔余光瞄到,喊住了:“寶嬰姊姊把東西給我吧!”

她手抽回來,有點神秘地迎上桓行簡那雙正在探究的眼:“我今日遇到件奇事,想說給大將軍聽。”

看她古裏古怪,桓行簡好笑,攜手到他設在公府的書房裏。嘉柔一邊為他更衣,一面倒大大方方把今日跟毌純去拜訪夏侯至的事情說了個遍。

桓行簡聽完,眼波滯了滯,玩味地一笑:“太初病了?”

“是,他家中下人是這麽說的,”嘉柔忽咬了咬嘴唇,把一路打好的腹稿全盤托出,“我擔憂兄長,半道又折回去順便想拿我請他作的百駿圖。我一見他,發現他並不像是病了。”

“你說的奇事就是這個?”桓行簡譏誚地笑,“他今日早朝還好好的,若真病這麽快,倒也算一樁奇事。”

嘉柔把他腰帶靈巧裝飾好,按了按,起身將臟了的官服送到門口,有婢女拿去清洗了。

“不是這個,是我從集賢裏過車夫停下揉眼,不知何人朝他扔了這個。”嘉柔把卷軸給他,一張臉不知何故微微發紅,“我好奇,打開看了,上頭什麽都沒有。”

桓行簡微訝,翻過來調過去看了看:“投遞的人說了什麽?”

“原話是,給你家主人的詔書。”嘉柔那顆心又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車夫以為是給大將軍的,我想過了,馬車從集賢裏過任誰也不知道裏頭坐的何人,且這詔書上一個字都沒寫,這事真蹊蹺。”

桓行簡聽得很專注,手指動了動:“這不是寫詔書的材質。”他微微笑著說完,將卷軸一擲,跌到案頭,“不管他,不知什麽人無聊了玩笑。”

沒想到他竟好似是個滿不在乎的反應,嘉柔這下反倒為難,本正斟茶的手只管嘩嘩注著熱水,淌了一案,渾然無覺的。桓行簡不動聲色看在眼裏,手一伸,止住她動作:“毛躁。”

嘉柔大夢初醒般忙拿出帕子去擦,一點點蘸吸案上的水漬,臉紅道:“我給大將軍重新沏一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