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競折腰(5)(第2/3頁)

“都督,”一個小兵疲憊地掙紮起,從懷裏掏出扁扁的酒壺,略帶體溫,“都督吃口酒吧,太冷了。”

桓行懋眼睛驟然一酸,接過擰開,一飲而盡,酒是劣酒一股苦辣嗆沖咽喉,他咳出眼淚,拍了拍小兵肩頭,沒想到這一拍,小兵軟軟朝前頭一栽,再沒起來。

他慌忙蹲下查看,小兵胸前赫然一個黢黑的窟窿,血已流盡。

篝火燃起,諸葛誕請他到旁邊去坐,桓行懋好半天不吭聲,只雙手籠在火上,大家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挫敗感。

“胡遵呢?”他想起來,扭頭找人,諸葛誕持鞭朝後一指,“在後頭。”

等大軍回到壽春城裏,桓行懋才得知幾名將軍全都戰死在東興堤,另外,胡遵捧著清點出的傷亡冊子呈給他後,一看那粗略數字,眼前登時一黑。

不過很快,仿徨褪去,桓行懋命人都到聽事裏來,沉沉問話:“今日之敗,誰當其咎?”

聲音不大,卻聽得人人心頭都是一震。胡遵哪裏坐得住,左右看了看眾人,一撩鎧甲,站出來說:

“屬下之過,屬下事前就沒想過退兵的事,所以造浮橋,以至於前鋒被毀,連累了大軍。”

桓行懋臉上略有憔悴,一時間,什麽都沒說,他的司馬王儀看了看半跪不起的胡遵,說道:“責任確在主帥。”

這句話聽起來就格外刺耳了,桓行懋眼皮猛得一跳,忽就動了雷霆之怒,拍案道:

“司馬這話是怪我呢,還是想把罪名推到大將軍身上?!”

他分外敏感,一肚子邪火無處可發,王儀亦驚,不及辯解,就見桓行懋大手一揮:“拖出去,斬!”

旁邊諸葛誕幾個看在眼裏,欲言又止,最終默默看王儀被兩人架了出去。桓行懋怒氣未消,分明極力壓在嘴角,微微抽搐。

聽事裏靜的可怕,還是諸葛誕帶頭說了:

“東關一戰,罪不在一人,我等自當進京向大將軍請罪。”

時值隆冬,洛陽城裏尚不知東關慘敗,公府裏,桓行簡倒先收到了雍州刺史陳泰的上書:胡人頻頻騷擾邊關,忍無可忍,請求討伐並州的胡虜。

桓行簡回信應允後,對守在旁邊的幾人道:“我要去趟壽春,不知道這幾日前線戰況如何了。”

都知道他十分掛心此役,幾人倒也沒勸阻。

“給我點二十護衛即可,我明日就出發。”桓行簡決斷向來下得快,虞松怔怔的,“大將軍,二十人未免太少了。”

“怎麽,我又不是去東關,要這麽多人馬做什麽?”桓行簡淡淡道,以虞松對他性子的了解,恐怕到了壽春,大將軍就忍不住往東關跑了也未可知,於是,小心勸道,“大將軍諸事當以持重為先,千萬勿要以身涉險。”

這話音,桓行簡如何聽不出來,正要說話,門一響,嘉柔低眉端著茶盤進來,幾人便避嫌地把目光收斂,一時也停住了話頭。

桓行簡卻若無其事繼續說道:“我在想,太傅在時,難道需要上戰場之際,左右都跟著勸他不要去?若都是這樣,天下恐怕什麽幹戈都沒有,早四海一統了。”

“此一時,彼一時,大將軍還年輕想要歷練日後不愁沒有機會,可居上位者,身系天下安危,”傅嘏等嘉柔放了茶盅,才自己捧起,“自然不能輕易涉險。”

嘉柔耳朵裏話聽得一知半解,退出來時,不想虞松在後頭緊跟出來,拘謹張嘴,竟不知該稱呼什麽好,索性含糊道:“大將軍明日去壽春,不知道,會不會帶著姑娘一同前去。若是帶著姑娘,還請姑娘以大將軍安危為重,他若有意冒險,請姑娘好言多勸。”

“我?”嘉柔驚詫,臉上微微一紅,黑如鴉羽的兩道眉不覺輕顰,“你們都是大將軍最信賴的人,你們的話,他不會不聽的。”

虞松苦笑,暗道這打東關就沒聽我們的,嘴上不好說,一抱拳:“不管如何,若是姑娘跟著去,請多費心。”

不多時,桓行簡身披了件玄色狐裘開門出來,日光一照,他那張臉頓成雪白下頜被簇鋒擁著,更襯得長眉秀目愈發如畫。只是,裏頭喪服未除,人也開始蓄須,被嘉柔每日修飾地漂亮整齊。

這樣一來,人更顯沉穩如水,哪裏有半點弄險張揚的影子?

“虞松跟你說了什麽?”桓行簡看到虞松的身影了,等他走遠,牽著嘉柔的手朝後院來,趁著午陽,把狐裘一脫,丟她懷裏,從箭筒裏掏出雕羽箭來拉弓打靶。

嘉柔把話一學,桓行簡笑而不語,箭射完了,眼睛在她身上一乜,徑自把狐裘又拎在手中往外走去。

“大將軍,你要去哪兒?”嘉柔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桓行簡頭也不回,“去洛水,這個秋冬雨下得太少,我去看看水位。”

“我也去!”嘉柔把他袖子一牽,不好意思笑了,“虞主簿讓我看著大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