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雁飛客(5)(第2/3頁)

小皇帝無法,只得命桓睦奉旨討賊。太後人就在一旁,暗察桓睦神色,心中況味復雜,知道這老頭子也是強弩之末了。自劉融死後,他一家獨大,太後並不怎麽樂意看到這樣的場景,於是,換作一副楚楚哀容:

“太傅,王淩專重淮南,如今得了失心瘋竟敢行廢立之事,陛下可仰仗者只有太傅了,還請太傅勿要推辭,速速平叛。”

心中不耐煩地聽桓睦謙辭完,眼神一打,小皇帝又去執他手。等人退下,才轉頭問萬事笑眯眯不吭不響的中書令李豐:

“你看太傅這次,能不能拿得下王淩?”

王淩這半截子趴棺材板裏的人了,哪怕跟桓睦鬥成個烏雞眼,本也不打緊。不想,老頭子連帶她母子都算計上了,太後鳳目愈冷,見李豐不冷不熱虛應了兩句,起了身,華服曳地,心思轉繞個不停。

“只是,我看太傅,自入秋以來不見好腳步倒有些虛浮,實在是有些擔憂。”

李豐仔細辨別著太後神情,回道:“太後勿要擔憂,王淩再專重淮南,手裏沒虎符也調不動揚州大軍,拿什麽跟洛陽十五萬中軍打?”

這樣淺顯的道理,太後亦懂,一時間,那張艷麗的臉上似笑非笑,不知是個什麽心境了。

白晝漸短,夏侯府邸裏早早掌上了燈,月冷庭院,梧風蕭然,夏侯至家中連仆從都遣散了不少,只留貼身幾人。後院中也無任何聲色犬馬之娛,常獨一人讀書作畫而已。

中書令李豐和侍中許允來拜訪他時,他只披了件單衣,淺笑對來人:“怠慢了。”說罷命人奉上清茶。

“太初,你整日窩在鴻臚寺,恐怕不知道太傅又有大動作了。”李豐呷口茶,覺得未免太沖淡了些,味同嚼蠟,再四下打量,也不知夏侯至這樣的貴胄子弟是如何忍受當下這份冷冷清清的。

鴻臚寺中,那些差事也是無聊得很。

夏侯至顯然沒多少興致,不接這個話,而是請他二人看自己新作的歲寒圖,他倆人一怔,只得硬著頭皮打起精神品鑒了半晌。

言辭枯索,也是無趣。兩人見案頭堆滿了典籍文章,對視一眼,沒說幾句匆匆告辭出來了。

“我看太初心如死灰。”李豐惋惜道,“本還想勸他作為一番,如今看,罷了。”

許允搖頭,他這次被李豐叫上本就不大情願來的:“我說,中書令你急什麽,太初這回洛陽其實日子也不久。因劉融一案,險些牽連到他,虧得太傅顧念舊情,你這個時候到底奢望他作為什麽呢?不是害他嗎?”

李豐笑得陰陽怪氣,不鹹不淡的,目光一睞:“侍中,你覺得太傅是顧念舊情的人嗎?我們打個賭好不好?這次平王淩,你知道的,他倆人相識幾十載,同朝為臣,也曾共謀大計立赫赫戰功。可如今,若王淩敗,也是個夷三族的下場,你信不信?”

聽得許允一噎,想起當日自己同陳泰為劉融擔保的事,心中苦澀,含糊其辭帶過去了:

“王淩此次是咎由自取,他一世英名,這個時候犯糊塗誰也攔不住。”

“可你要知道,王淩若敗,大魏朝堂上就真的只剩太傅一枝獨秀了。”李豐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亮,那頭,許允靜默不語,路上只兩人的腳步聲清晰,該分手時,許允才問,“中書令意欲如何呢?”

李豐很無辜地攤開手:“我?我能如何,不過唏噓感慨人事變遷而已,”說著虛虛拍許允的肩,笑道,“不說這些了,我請侍中去銅駝街上吃烤羊腿?”

銅駝街未到宵禁,尚有行人,燈火如晝,等後半夜整條街除卻巡邏的衛兵,再無閑雜人等,整座洛陽城便也安靜了下來。

桓行簡把嘉柔先接回府中,跟雙親挑明,張氏那張布滿細紋的臉上,便笑出幾道褶皺來,目光一落,停在桓睦身上,說不出的揶揄:

“有其父必有其子。”

說的是當年桓睦在外頭跟蜀軍對峙,日子久了,幹脆將張氏和兩名姬妾接到軍營,老六和老八,便是在那個時候有的。

“你好大的膽子啊,子元,”張氏橫桓行簡一眼,“先是欺瞞,這又要把人帶了去,果真是丟不開手。”

桓睦沉默半晌,臉上有倦容,他擡起眼皮,說道:“一個姜修,其實算不得什麽,至多添堵罷了,更何況,他現在人在不在壽春尚未可知。不過,既然你要帶著就帶著吧,只一點,房事上不要太縱著自己,你近來留宿公府次數太多了,夜夜不歸,不太像樣子。”

說得後頭的婢女,都臉上一臊,太傅這麽直來直去點郎君還是頭一遭。

出來後,桓行簡先去浴房,命人把嘉柔領來。室內,水汽裊裊,熱意浸身,一天的風塵盡掃。他微闔雙目,全身放松,聽腳步聲傳來以為是嘉柔,再睜眼,卻是石苞有事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