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汴州,同祥樓。

二樓靠窗的位置,帶著幕笠,身著男裝的女子靠在椅中,百無聊賴地聽著說書先生口若懸河地講述著故事。

“前朝齊王人稱戰神,每次征戰時身旁總有位美人將軍陪同。此女子容貌清麗,驍勇善戰,並且對其生死不離。彼時齊王已有正妃,雖是高門女子,但二人性格不合,王妃不得齊王喜愛,聲稱當初立妃只是權宜之計。”

眾人聽得津津有味,少女則聽得火冒三丈。

這明明就是在說慕容和和崔念窈,而她就成為了權宜之計的王妃!

大燕民風開放,說書之人大多隱晦提到皇家趣聞,被官府知曉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京城,八竿子的親戚總能和顯貴沾上一點邊,哪怕是在氏族家中做工,都能多少獲悉一些真相。誰知遠在天邊的小城池,竟然毫無根據的編排故事!

聽得有人問:“那齊王是要廢正妃改立女將軍麽?”

隨即幾人也參與附和:“齊王定然待這女子如珠似寶,那位高門貴女遲早坐不穩王妃之位。”

說書人絲毫不知風雨欲來,只知這些市井小人物,對於含著金湯匙出聲的貴族之人天生帶著不滿,遂捋著胡子編道:“齊王心疼所愛的女人,不願她屈居人下,親自攜她入宮求陛下做主……”

王徽妍拍桌而起,打斷了他的話,“自古哪個朝代也沒有正妃說廢就廢的事,莫說皇家,就是你,你先回去和你大老婆合離試試,看看容易麽!”

她隨即冷哼一聲,“我要去官府告你!你不提倡夫妻和睦,反而宣揚起小妾甚至外室。男人若都像你這般想,天下正妻將如何自處?”

容九扶額,目光看向樓下,一名身著玄色衣袍,騎著白馬疾馳而過的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他風塵仆仆的面容上環繞著未消的煞氣,熟悉的面容使得她倏地起身,拉起滔滔不絕地少女匆匆往樓下走去。

王徽妍試圖用力掰開她的手,“九爺你讓我說完。”

“到時辰了,你不是要回祿和盛聽今日的戰報?”容九將她塞入馬車。

少女揉著疼痛的手腕,嘟著嘴哼了一聲,心中打翻了醋瓶。

狗男人,真有的你的。你和你那紅顏知己的事跡傳揚到大江南北,你出息了!

下了馬車她依舊冷著臉,邁入了商號內。

忠勇侯接到愛女的密信,本想親自來一趟蒲州,卻被她勒令不得前來。仍舊不放心,只得派手下大管事的親自來蒲州照應著。

從蒲州到汴州,分號的管家見大管事親自前來,並且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不由得心中疑惑。

往常只有歲末回京述職時,才有幸得以見到大管事,如今見他老人家對這名女子很是恭敬,也不敢問。侯爺只有一名嫡女和嫡子,能讓大管事如此謙卑,會是……他更不敢想是燒死在清寧宮的皇後娘娘。

“慶叔,今日戰報可到了?”少女走進內間,趕忙焦急問道。

被稱作慶叔的大管事,趕忙拿出密報,“陛下前去雲中城與六郎君匯合,不料懷王的大軍乘船經水路到達青州,據說足有三萬人馬!”

王徽妍一張小臉兒瞬間蒼白無比,顫抖著翻開羊皮輿圖,寒聲問道:“青州到達上京,急行軍需要幾日?”

“若依舊乘戰船,那麽首先到達的就是汴州。”他趕忙拱手道:“汴州乃是陛下為信王時的藩地,此處仍舊有重兵把守,想來一時半會不會有事。”

“你手持父親的帖子,將此消息告知汴州持節都督預警。”她在屋內焦急地踱步,看著一臉淡定的容九,失聲詢道:“九爺,你為何不怕?”

容九也不確定她方才看到的男人是不是慕容策,只得起身說道:“心急之下難免失智。陛下應是很早就想撤藩,他善軍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這個道理,他比你深刻。懷王的兵力,懷王所在幽州的周邊地形,他會如何用兵,想必陛下早已心中有數。”

她握住少女的雙臂,趁機說道:“有些時候,眼見也並非就是真實。更何況是夢境呢?”

王徽妍咬唇喃喃:“汴州原來是他的藩地,我竟然才想到。”這個男人,他在想什麽?我終究了解他多少?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拋下一句,“我想去飲酒。”

*

慕容策坐在錦閣內飲著酒,聽著隔壁的女人說著醉話。

“我……放火燒了他的房子,他照舊去打仗……看來在他心中,根本就沒有我的位置!”

“去罷,去罷,我也要學學長姊,養幾個面首,找幾個比他還俊俏……嗝……的男人。”

吳六一入內時,看著男人臉上的怒氣越聚越多,不用問,準是因為隔壁飲酒的娘娘。他將一封信箋放置在桌幾上,“陛下,是鄭行儉大人八百裏加急的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