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王徽妍轉頭掀開窗帷,好似未聽到容九的話,笑道:“咱們去蒲州落腳如何?去渡口乘船離去,總比馬車顛簸強的多。你有乘過船麽?”

容九微微頷首:“幼時遷來上京,就是經由水路而來,我乃荊州人士。”

“好生羨慕。”少女伏在窗口,眯著眼看著遠處的山巒與河道,“我這個從未出過京畿之地的人,總算可以長長見識了。”

容九搖頭笑笑,體貼地命小廝將車停在碼頭旁的客棧落腳,順便打聽明日過往船只開船的時辰。

王徽妍扶著酸痛的腰身下車,詫異問道:“為何不立刻登船?”她小聲低語:“你就不怕有追兵?從京城快馬加鞭趕來也就一日的腳程。”

“你希望他追來?”容九在博士的引導下撩袍登上了台階,轉身示意面帶嗔怒的少女上樓。

早在馬車出宮後,她就聽到了身後跟蹤的聲音,想來應是傳信之人善意的保護,到是省了她雇傭陌生的保鏢,只是這女人還不知曉罷了。

本想打算讓她好生睡個覺再登船,照此看來,明日登船必然會令她警覺,只得當著她的面吩咐博士:“今日可還有往蒲州的船只?”

博士站在客房門前伸手示意請進,笑著說有:“申時三刻發船,您需要登船麽?”

容九掏出袖中錢袋,給了他兩個銀角,“看看是否還有兩間上房。再命人送來熱水,沐浴用。”

“得嘞,多謝客官。”博士見她出手大方,拿起桌上的茶壺殷勤為她二人斟茶,小聲說道:“最近北邊不太平,壽春這裏已經開始出現舉家遷來的流民,今兒我還聽過往的船家說起懷王起兵了,陛下今日禦駕親征。”

他見屋內兩個人面色如常,尷尬笑道:“索性二位往南去,不妨事。”這才離開了屋內。

容九見少女默不作聲地推開窗子,看向熱鬧的碼頭,只得命道:“還有幾個時辰,過會子沐浴後補眠。若無法安睡,我會為你施針。”

半晌後,少女看似若無其事地笑道:“出門在外帶個神醫,我真是幸運。”轉身看向她:“我也要穿男裝,方便。”

容九頷首,算是應答。

*

暮色時分,一艘巨大的客船緩緩駛離了喧鬧的碼頭。

王徽妍起初打開窗子,興致勃勃地欣賞著河道兩旁的房舍人家,待船只揚帆轉向寬闊無邊的運河,水面因風起波瀾,船下的暗流逐漸湧動起來。

她抱著痰盂臉色蒼白地幹嘔了許久。

容九皺著眉頭拉過她的手腕,再次仔細地號脈了許久。

少女癱軟在窗前的小榻上,苦著臉說道:“早知道這般痛苦,還不如乘坐馬車。我還要吃蜜餞!”

“不可,”容九將溫水遞給她,“蜜餞會導致反酸,食用過多反而會加重嘔吐。”

王徽妍只得聽話地喝了一口熱水,扶著墻壁打開了門,“我出去透透風,總躺著還是想吐。”

她們在甲字號房間,推開門後經過一段艙廊才能走至甲板。

容九拿起披風跟在她的身後,走至甲板上才發現有幾十名百姓席地而坐,期間還傳來嬰童的哭聲。

少女扶住要摔倒的小童,向追過來道謝的婦人詢道:“天色已晚,為何你們還要聚集在此?”

婦人嘆了一口氣:“妾舉家從代州逃難而來,盤纏已然花的差不多了,租不起艙房。”

王徽妍看著她懷中的嬰童和手上牽著的幼兒,接過容九身上的披風,又將裝有金葉子的荷包交給了她,“略盡綿薄而已,收下罷。”

婦人不敢要,推脫道:“小娘子心善,如今天下不太平,皇帝說換就換,還是留著銀錢傍身為好。”

“誰說皇帝會換!”她臉色垮塌下來,地將荷包和披風放在婦人手臂上,轉身向艙房走去。

留下錯愕的婦人,看著遠去的身影,恭敬地福了福。

“九爺,”王徽妍將門關上,不敢與容九對視,鼓起勇氣說道:“我想到達蒲州後直接去王氏分號看看。”

“我看你此番出來,不像是遊山玩水,到像是欽差大臣。”容九將她按坐在床榻上,“躺下,我為你施針治療寒症。”

王徽妍不疑有她,知曉如今沒有條件泡藥浴,乖乖躺了下去。

容九看著面前的少女漸漸進入了夢鄉,這才收針為她蓋好薄被,坐在榻上闔目打坐。

“慕容策,你混蛋!你就這樣撒手不管了……”

“太子還小,我沒當過娘親……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你以為我想活著麽……”

“我還不能去找你,你的江山……還有你辛苦打下的江山……”

容九看著面色痛楚,眼角不斷滑落淚滴的少女,閉目片刻,走至桌前寫了一封信箋,打開門站在甲字五號房門前將信箋塞入門縫。

聽得有人迅速打開房門,她背身站立,冷冷說道:“我這人習慣隨性而為,並未打算和你們合作。”轉身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