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惠月看著飛至眼前的剪刀瑟縮了下,她強撐著坐起看向眼前身著鳳袍的女人,紅腫的眼睛裏滿是恨意,“鳩占鵲巢之人的下場,將永遠得不到陛下的寵愛。”

王徽妍挑眉,“不若這樣,”指著桌幾上的藥盞說道:“你頂著它在屋內走兩圈,若盞內未灑出一滴藥汁,本宮幫你辦妥入宮之事,說到做到。”

李惠月明知她是在激將,心中強烈的不服使得她掀被下床,冷笑道:“娘娘身為六宮之首,若是食言,傳出去可有損聲譽。”

王徽妍提裙坐在太師椅中,揚頭示意她別廢話,做就是了。

李惠月將藥盞放在頭頂,緩緩吐出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靜心。她莫名覺得若是贏了,王徽妍不會割舍她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去承擔出爾反爾的後果。

下定決心後,她慢慢向前走去。

情況並不像她想的那般順利,藥盞內的湯藥是不是太多了?每走一步,晃得厲害。頭頂不間斷傳來湯藥晃動的感覺,使得她腰部以上全部都是僵直的狀態,頭部更是不敢動。

平日裏覺得內寢狹小,如今看著遠處折返的桌角卻如此遙遠。

王徽妍見她行走的速度慢如牛,打了一哈欠,懶得提醒她快一些。她當年接受訓練時,若是走成這般步速,嬤嬤戒尺早就跟上來了。少女支著頭剛想垂下眼皮歇歇,突然聽到“啪”的一聲,緊接著就是瓷器碎裂的聲音,伴隨著李惠月的慘叫。

少女看著滿臉褐色湯汁的李惠月,“嘖嘖”兩聲:“老話兒說得好,只看賊吃肉,不看賊挨打。我若是鳩,你連鳩毛都不算。你自幼學習番邦鳥語,努力彰顯你是一名才女,”指了指額頭,滿臉不屑,“可惜了這兒還是不靈光。太傅是帝師,這麽多年你有很多機會見到陛下,如果他對你有意,還用你主動毛遂自薦?”

“陛下……”李惠月漲紅了一張臉,在眼淚混合著藥汁之下顯得更加狼狽不堪。她抽抽噎噎地想了想,的確沒有什麽值得拿出來反駁的事,只得咬牙說道:“反正也不喜歡你!”

王徽妍開始後悔攬下如此浪費口舌的差事,和不開竅的人講道理還不如教八戒簡單。

她習慣性晃著二郎腿,“本宮看你是母雞孵鴨子多管閑事。廢話少說,嫁給崔玄之是你和李家唯一不傷及利益的選擇。你若抵死不嫁嘛,本宮也可以幫你和陛下說說好話……”見李惠月眼中重燃期望,煞有其事地跟她商量:“要不本宮幫你請旨一座道觀,你去做女冠頭子?”

李惠月怒極,看著頭發上不間斷滴下來的藥汁,這才發現被她當玩物耍了半日,顫抖地指著她說:“昨晚定然是你的安排,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王徽妍兩手一攤,無辜地看著她:“誰能作證?若不是你心中有貪念,又怎會欣然前往。”

李惠月看著眼前陌生到像是換了芯一樣的皇後,不知是恐懼還是顫抖,說出的話都帶著顫音:“我要將你的真面目告訴陛下!”

“去罷,你看陛下是選擇相信你還是本宮?”王徽妍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你就算昭告天下,聽到的人恐怕只會覺得你心生嫉恨,想盡辦法汙蔑本宮。”

少女起身捋了捋手臂上的披帛,心中暗爽,當壞人的感覺真痛快。

她小心繞過一地碎片,拉開門之前不忘做一番總結,“陛下今日親臨太傅府已是給足了李家面子,若你繼續將事情鬧大,恐怕你們李氏祖先晚上要給你托夢了,一族人的前程毀在你手中,自此你也算是李氏族譜的名人。”

李惠月泣不成聲,“陛下他……就不來看看我麽。”

王徽妍翻了翻白眼,打開門邁出了邀月閣。

“咱們走。”

素寧眼中絲毫不掩對自家娘娘的崇拜,她方才偷聽時,竟然想著若是銅鈴老母在場,那該是多麽的欣慰呀。

“皇後娘娘,小女她……”太傅夫人不顧一切地向皇後走去,卻不住地看向內堂,她這一顆心早已隨著那聲慘叫飄向了屋內。

王徽妍含笑虛扶,“夫人不必掛心,本宮覺得縣主想明白了。”

“妾……陪您去前廳坐坐。”

少女看著眼前這名母親,焦急和心疼掛在臉上,讓人一看便知。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羨慕李惠月。

“不必了,本宮乏了,這便去禦輦上等待陛下。夫人去安撫縣主罷。”她不等太傅夫人回話,示意吳六一帶路,在一片恭送聲中向前院走去。

*

慕容策在書房內聽著太傅嘮叨了半個時辰,心不在焉地想著內院會發生怎樣的情況。

太傅豈能不知眼前這位九五之尊在拖延時間。

他數次將話題往小女身上引,都被陛下不動聲色地繞開了。為官數十載的經驗告訴他,小女入宮是不可能了。陛下屈尊前來,除了安撫,更主要的是做給其他人看。這位他曾經的學生,如今行事上已經遠不是當初那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