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徐公宜的耳朵裏。

他暗暗奇怪。

兒子雖然年紀小,練的是內外兼修,尋常三、五個人難近他的身,怎麽就讓街頭的混混給打了?何況那些在街上混的,最有眼色,看著他衣飾不凡,又有護衛隨邑,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動了手?或者是謹哥兒氣焰囂張,借著這事先挑的頭?

他沉默片刻,問燈花:“那對賣唱的父女什麽時候進的府?”

燈花恭敬地道:“六少爺和二少爺碰了頭之後,二少爺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就領了那對賣唱的父女!”

“二少爺?”徐令宜微微一愣。

“是啊!”燈花道,“聽說是六少爺求二少爺給那對父女安置個地方,二少爺也沒有什麽好地方,就帶了回來了!”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吩咐燈花:“那對賣唱的父女在哪裏?領來我看看!”

燈花去群房叫了賣唱的父女過來。

那父親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五官清秀,雖然面色饑黃,骨瘦嶙峋,眉宇間卻透著幾份傲氣。大冬天的,穿了件秋天的夾袍,背了個琵琶,身姿筆直地站在那裏,不像賣唱的,到像個讀書人。女兒十二、三歲的樣子,緊緊地跟在父親的身後,低著頭,身子瑟瑟著發抖,很害怕的樣子。

“擡起頭來說話!”徐令宜的聲音不高不低,隱隱有雷霆這音,女兒慌慌張張地擡起了頭。

父女的五官有七、八分相似。那女兒臉色很蒼白,一雙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可憐兮兮地望著徐令宜,楚楚可憐,的確有幾分姿色。

“叫什麽名字?”徐令宜淡淡地道。

“淪落如此,辱祖宗之名,不敢稱姓道名。”那父親看似不卑不亢的,聲音卻發顫,透露了他的害怕。

徐令宜道:“聽你這口氣,還是個讀書人!”

做父親的沒有做聲,低下了頭,顯得很羞愧的樣子。

徐令宜又問:“聽說你們是江南人,怎麽就流落到了燕京?又怎麽和人打起來了?”

“投親不遇,沒了盤纏,只好賣唱為計。”那父親說著,臉色漲得通紅,“那幫人非要小女唱小曲,小女不會,就要小女陪酒。我怎麽也算是讀過書的人,讓女兒拋頭露面已是不得已,怎麽能讓小女再去陪酒?”說著,眼裏露出忿憤之色,做女兒更是淚眼婆娑,“就起了爭執……”

“太夫人賞了些銀子給你們做盤纏。”徐令宜沒再多問,“你隨燈花去領了,帶著女兒回鄉吧!”

父親滿臉驚訝。

“爹爹,那,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女兒激動地問父親。

父親好像被這巨大的喜悅給沖垮了似的,半晌才回過神來,沖著女兒點了點頭:“我們可以回去了!”然後朝著徐令宜揖了揖,說了句“大恩不言謝”。

從始到終,都保持著一種外厲內荏的尊嚴,隨著燈花退了下去。

徐令宜叫了白總管進來:“去查查,和謹哥兒打架的都是些什麽人?”

白總管應聲而去。

下午來給徐令宜回信。

“是漕運總督陳伯之的兒子陳吉。”白總管斟酌著道,“他疏通會通河有功,皇上特蔭恩他兒子指揮僉事,陳吉奉旨進京謝恩。”

徐令宜點了點頭,神色很平靜:“順天府的人怎麽說?”

“去的時候已經打完了。”白總管道,“他們什麽也沒有看見”又道,“五城兵馬司的人說他們比順天府的人到得還晚。”

徐令宜大笑,揮了揮手:“知道了!”

白總管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退下去,而是面帶猶豫,有些躊躇。

“你還有什麽事?”徐令宜笑道。

白總管遲疑了一會,低聲地道:“侯爺,您看,要不要跟順天府的打個招呼……六少爺脾氣雖然有些魯莽,可任誰見了這樣的事只怕也要義憤填膺……畢竟是做了件好事……”

徐令宜沒有表態,而是突然道:“過了年,山西的大掌櫃就六十三了。他今年又提起榮養的事。我看,你和諄哥兒商量商量,定幾個人選我過過目。明年開春就把山西大掌櫃的人定下來。”

白天總管知道徐令宜是示意他不要再管,忙恭聲應“是”:“我這就和四少爺去商量。”

徐令宜沒有做聲。

待白總管走後,背手站在窗欞旁看了半天的雪,這才回了屋。

“謹哥呢?”他坐下就問兒子。

十一娘接過小丫鬟奉的熱茶放在了徐令宜的手邊:“說是幫還有人找那對賣唱父女的麻煩,要親自把人送出城!”她坐到了徐令宜的身邊,“我怎麽總覺得不對勁以謹哥兒的脾氣,救了人,多半就是丟下銀子讓小廝他們去善後。這次卻因為那對賣唱的父女沒地方住進回了府裏。”她搖了搖頭,“我怎麽想也覺得不是他的行事做派。還有諭哥兒。一向穩重,回來的第一天,明明知道太夫人會設宴給他洗塵宴,他卻為了同窗徹底未歸……”說著,她有些擔心地望著徐令宜,“侯爺,您說,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