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第2/2頁)

這是太夫人的傷心事,如一塊疤,揭了就流血,誰也不敢輕易地去碰。

杜媽媽忙笑著岔開了話題:“您要不要試試四夫人前幾天給您做的那件繡白蓮花的小衣……”

“你也不用打岔。”彼此在一起幾十年,已經非常的了解。太夫人聽著精神一振,笑道,“我從前是看著這家裏亂七八糟的,心裏難免不痛快。常想要是老二不走……這家裏恐怕又是一番景象。可現在,漸漸想開了。這一啄一飲,都有定數。要是老二不走,這爵位又怎麽能落到老四的身上。要是這爵位不是落在了老四身上,這家裏只怕也沒有現在的風光了”說著,太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和杜媽媽說起體己話來,“老侯爺當年就說過。老二雖然德材兼備,可性情溫和,宅心仁厚,行事不免顧前顧後,沖勁不足。由他守業,不失仁義之風,又有怡真相扶,可保家聲不墜。

“老四性情剛毅,足智多謀,元娘又精明能幹,殺伐果斷。不管這世道怎樣變,他們都過得出日子來,到時候讓他們自立門戶。如果能得皇上青垂,蔭封一子,就封小五──他是最小的,我們對他溺愛多於管教,以後只怕難以成氣侯,只求他無過,不求他光耀門庭,這才定下了丹陽這門親事。”

太夫人說著,語氣微頓。

“說老三性情雖然敦厚,可耳根子軟,遇事沒個主見,一味只求做好人。原想給他娶個讀書人家的閨女,這才讓專為他請了個先生在家裏坐館。可讀書人家的閨女哪是這麽好找的。名門望族,嫌棄他沒有功名,又是庶出。落魄之家,我又怕背上對庶子不善之名。這才為他求娶了甘氏。

“甘氏剛進門那會,循規蹈矩,不曾踏錯半步。我看著歡喜。老侯爺卻說她看嫂嫂和弟媳的目光時常閃爍不定,恐怕不是個安份的,如果壞事,多半由她而起。讓我有事沒事多敲打敲打她。

“我當時不以為然。總覺得她是媳婦,我是婆婆,坐館的先生又說老三讀書沒有天份,只能以勤補拙。我想著他這一路考下去,怎麽也要考個十幾、二十年。這在十幾、二十年裏他們都會在我眼皮子底下過日子。她要是有什麽不是,我還管不住不成?何況我待怡真和元娘從來都是和顏悅色,怎麽能單單對她就橫眉豎眼的!

“為這事,老侯爺沒有少說我我也沒少和老侯爺辯!”

太夫人苦笑起來。

“沒想到,事事都被侯爺說中了!”

這些話,杜媽媽還是第一次聽說。

可不管怎樣,她是仆婦,太夫人說給她聽,是瞧得起她,她卻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摻和進去,一但摻和進去,她和太夫人的這點緣份也就完了。

杜媽媽只能撿好話說:“老侯爺遇事目光如炬,幾位爺裏,也只有侯爺能和老侯爺一比了。”

“唉!”太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喃喃地道,“當時元娘想分出去單過。我看著老四在我面前支支吾吾的,心裏很不舒服。想著,他們想單過就單過吧!反正老侯爺的意思也是想讓他們自立門戶。誰知道卻是老侯爺不同意。說,現在朝庭形勢波譎雲詭,家裏子嗣單薄,那一支又遠在南京,本就沒個幫襯的,這個時候老四再分出去,家裏更是沒有聲威了。先把他們留幾年,看看情形再說。還曾戲言,這世道要是太平還好,要是不太平,能重振門楣,恐怕只能靠老四……”

太夫人眼睛一澀。

“我有時想想,說不定這就是命!”

話沒說完,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太夫人和杜媽媽說著兒子、媳婦的時候,兒子、媳婦也在說著太夫人。

“這樣說來,娘的意思是讓儉哥兒在三井胡同成親了?”

三夫人臉上紅一陣,紫一陣,在屋裏轉來轉去,像熱鍋上的螞蟻。

三爺雖然神色平靜,眉宇間卻透著幾份難掩的沮喪:“在三井胡同也沒什麽不好的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們搬出來了!”

“這怎麽一樣?”三夫人急起來,“這來的客人、送的禮金、婚禮的場面都會不同……儉哥兒娶了個七品副指揮的女兒為妻就已經很委屈了,現在還要……”說著,背對著三爺坐到了炕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