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太夫人端了茶。

在老人家如此強硬的態度下,三夫人知道唯有回避。

她曲膝行禮退了下去,急急地找丈夫商量。

“祖上曾做過參將,蔭恩入了西山大營,又跟著四弟立過軍功,如今在五城兵馬司。”三爺沉吟道,“我也是蔭恩,雖說是正四品,可不比金家,手裏有實權。說起來和我們家到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什麽門當戶對!”三夫人立刻跳了起來,“我們家是皇後娘娘的娘家,是未來皇上的母族,他一個小小的東城兵馬司的副指揮,怎麽能和我們家相提並論……”

三爺一聽,立刻捂了妻子的嘴。厲聲道:“跟你說多少遍了,這樣的話放在心裏就是了。千萬別亂說。一個不小心,會闖大禍的……”

三夫人見丈夫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忙扒了丈夫的手,訕訕然道:“我,我這不是當著你……又沒有外人……我可從來沒對外人說過……”

三爺皺了皺眉。

三夫人忙陪著笑臉:“爺別生氣了!”

三爺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很快釋懷。

三夫人就上前拉了拉三爺的衣袖,頗有低頭的味道。

三爺眉宇間閃過一絲無奈,輕輕地嘆了口氣。

三夫人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下來。

別人也放印子錢,她也放印子錢。誰知道她的運氣這麽不好,會給丈夫惹下這樣的禍事來。更讓她心裏不安的是,從事發到現在,丈夫什麽也沒有說──要是從前,丈夫發頓脾氣,她哭一場鬧一場再陪陪小心,丈夫的氣也就消了,兩人又重新和和美美的。可現在呢,自己說什麽他都只是“嗯”一聲,哭也哭了,鬧也鬧了,小心也陪了,卻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依舊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仔細一想,這也不能怪他。

是她一時糊塗,沒有聽丈夫的話,斷了家裏的財路不說,還斷了自立門庭的機會。心裏不免發虛。在丈夫面前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氣勢。說話都陪著幾分小心。

“我沒別的意思。”她放緩了聲音,柔柔地道,“我是想,我們儉哥兒如今入了禁衛軍,身份又不同了──老四到現在也沒有給諭哥兒說親,不就是指望他能有個秀才的功名,以後能配個高門嫡女嗎?我為儉哥兒打算也不為過吧?”三夫人一面說,一面觀察著丈夫的神色。見三爺臉色微霽,她心中一寬,繼續道,“別的不敢想,憑著他是永平侯的侄兒,又有個正經的差事,娶個正三品武官的女兒不算高攀吧?”說到這裏,她忍不住抱怨,“都是方氏惹得禍,要不然,我早為儉哥兒求娶到了鳳翔知府的女兒了。那丫頭長得可真是俊俏,說話也得體……”

怎麽又扯到了方氏頭上去了。

這些日子妻子像中了魔似的,有個什麽事就扯到了大兒媳婦的身上。

那鳳翔知府的夫人看不上儉哥兒,是因為儉哥兒是次子,不可能蔭恩,又沒有功名在身的緣故,這與大兒媳婦有什麽關系?

三爺想到這些日子家裏發生的事,臉色漸慍:“娘不知道經過多少的事,她老人家既然看中了金家的小姐,那小姐人品、相貌肯定不錯。你就不要再折騰了。齊大非偶。這姻緣,講的就是門當戶對。你看勤哥兒……”說到這裏,想到方氏現在畢竟是自己的兒媳婦了,說她就是打自己的臉,把心裏的不滿給咽了下去,“總之,這件事你就照娘說的辦好了!”

三夫人吃驚地望著丈夫:“那,那儉哥兒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來了不成?”聲音都有些顫抖。

三爺揮了揮手,示意這件事不要再多說,然後走到書案前,拿了張大紅灑金請柬,把徐嗣儉的生庚八字寫在了上面。

“你現在就把請柬送過去。”他吩咐三夫人,“別拖拖拉拉的惹得娘心裏不高興。”

三夫人望著那請柬,只覺得手臂像灌了鉛似的擡不起來。

“我就說,娘怎麽突然要你給儉哥兒謀個差事?”五夫人說著,接過荷香手裏的冰鎮綠豆湯,用調羹舀了一勺喂了徐令寬,“原來是要給儉哥兒說親。”

屋外的知了叫個不停,屋裏放著冰塊都覺得熱。難得沐休在家,徐令寬翹著二郎腿靠在套著姜黃色葛布的大迎枕上,舒舒服服地喝了口冰鎮的綠豆湯,這才道:“你以為兵部武選司的那幫人是那麽好說話的,我無緣無故去踏他們的門。你知不知道,為這件事,我前前後後也花了二百兩銀子……到如今還沒個走帳的地方呢!”

五夫人笑嘻嘻地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我幫你出了!”又道,“這可是我們五爺第一次在兄弟面前露臉,提這二百兩銀子可就沒意思了。再說了,上次中山侯家唐十六謀了個正七品的差事,拿文書的時候就花了五百兩銀子,其他的還不算。爺只花了二百兩,武選司的那幫人看你老大面子了他們肯定只是討了你一頓酒喝,其他一律沒敢要。何況以五爺的身份,請人吃飯,少於二百兩一桌的席面看著也有些寒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