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徐嗣諭不卑不亢,答得柔裏帶剛,就是換了自己,也未必比他答得好。

十一娘露出贊賞的目光,笑道:“那方探花又怎麽說呢?”

徐嗣諭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了她的目光。

“方探花朝我深作一揖。說,他也是一時氣憤,所以才會說了些不妥當的話,做了些不妥當的事。現在想起來,也覺得有些羞慚。可他做為大嫂的娘家人,看到妹妹受了委屈,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的。何況所謂的克夫的流言,全是霍家人的胡言亂語,他們家可是連霍公子的生庚八字都沒有看到。”

他轉述著方冀的話。

“霍公子青年夭亡,霍太太悲痛過甚,不知道聽了哪個三姑六婆的挑唆,說霍公子之死全是因為和我妹妹議親的緣故。霍夫人遷怒於妹妹,故而每次有人來說親,便來阻撓,甚至多次散播流言,後來還是祖母親自登門拜會了霍家的族長夫人,這才消停了些。只是三人成虎,妹妹不僅落下了這樣的名字不說,那霍家是湖州大姓,半城的人家都和他們家沾親帶故。大家不願意親戚間落下隙罅,嬸嬸又不願意委屈了妹妹,親事這才一拖再拖,耽擱了下來。

“這也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妹妹和妹夫有這樣的緣份。你們家去提親的時候,叔叔還怕誤了妹夫,特意讓身邊的幕僚拿了兩人的八字分頭找了好幾位得道高僧和名震陜西的陰陽先生相看,都說是天作之合,這才應的這門婚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問三夫人。當時妹妹和妹夫議親的時候,別人家合八字是三天,我們家過了五、六天才給的答復。

“只是這些兒女情長的事,當著侯爺的面卻不好細說。要是讓太夫人、侯爺有什麽誤會,全是我沒有說清楚。還請嗣諭小弟代為兄陪個不是。”

不僅找了個台階下,還把關於方氏克夫的事說得一清二楚。

“我見他說話真誠,大哥又不想把事情鬧大,說了幾句‘你是大嫂的兄長,我是你妹夫的弟弟,咱們理應從中斡旋,勸他們和好才是。如今既然有了誤會,少不得要長輩面前澄清澄清的話’,然後請他後天過來。他立刻就應了。還留了我吃飯,親自送我出了門。”

一日沒走到在休書上按手印、在順天府拿和離書的地步,就一日親戚,就不能撕破了臉。

徐嗣諭在這處理這件上的冷靜、沉穩讓十一娘刮目相看。

“辛苦了!”她笑道,“諭哥兒長大了。”

徐嗣諭面色彤紅。

他站起身來:“母親,要是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十一娘也要去太夫人那邊去了,笑著點頭,問了問他卷子收集的怎樣了,然後讓秋雨送他出了門。

那邊文姨娘見徐嗣諭出來,拿了嫁妝單子進了門。

十一娘抱著謹哥兒,和她去了太夫人那裏。

她先把徐嗣諭去方家的情況稟了太夫人。

“諭哥兒越來越懂事了。”太夫人聽了語氣有些噓唏。可這噓唏很短暫,太夫人一般不願意再多談的模樣,立刻把話題轉移到了明天十一娘和方冀的見面上,“這個方冀,可倨可恭,只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方家現在是進可攻,退可守。明天你見方冀只怕要打起精神來……”

十一娘見方冀上來就嚷著要和離,又想著他竟然和那些士子沖進了禮部大堂,還以為此他是個只知道書生意氣、莽橫率性之人,可聽徐嗣諭這麽一說,他在方氏克夫之事上,不管是之前在徐令宜面前的叫器也好,之後在徐嗣諭面前的感嘆也好,都是為方氏洗刷“克夫”傳言的一種手段,分明是個進退有度之人。

講道理的怕遇到橫的,橫的怕遇到不要命的。既然方家有目的,方冀行事又有分寸,這件事就好辦了。

十一娘笑道:“我要是應付不來,再請娘出面也不遲。橫豎他是個晚輩,我雖是宗婦,可上面還有侯爺、有太夫人。”

太夫人想著她行事一向穩妥,微微點頭,笑盈盈地抱了一個人在炕上玩的謹哥兒,讓小丫鬟叫了文姨娘進來。一邊逗著謹哥兒,一邊聽著文姨娘報貞姐兒的嫁妝,偶爾擡頭細問一番,一個早上很快就過去了。

徐令宜過來吃午飯。

這樣的情況比較少。

太夫人很高興,讓人加了菜,文姨娘則跟在杜媽媽身邊在一旁擺箸奉羹。

謹哥兒掉得滿桌飯菜。

太夫人就叨嘮:“這麽小,怎麽能讓他自己吃飯!”然後叫了玉版,“打了水來給六少爺凈手凈臉。”吩咐杜媽媽,“把我的那銀杏葉的銀勺拿來,我來喂謹哥兒吃飯。”然後笑盈盈地對謹哥兒道,“我們用漂亮的勺子吃飯,多吃點!”

徐令宜在旁陪笑。

十一娘覺得自己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