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文茜設想過許多會見的場景,也反復思索過如果這是個陷阱又該如何逃離,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發展遠遠超乎了預料。

幸而,不是比想象中的糟糕,相反,順利地讓她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自報家門後,他們馬上就見到了天義盟的主事人承宮。

會見的場所是飛舟裏的議事廳,偌大的空間只擺了零星幾把椅子,然而錯落有致,高低分明,尊卑上下一目了然。

角落裏放著不知名的盆栽,郁郁蔥蔥,有草木特有的清爽氣息,廳堂兩側的窗戶全都敞開著,外面吹來沙漠幹燥暖熱的微風,熏熏然欲睡。

不起眼的墻壁上,用金漆描繪著諸多圖案,正北位所畫的正是十四洲的地圖,其余三面則是神話傳說,端得是富麗堂皇,氣派大方。

文茜不露聲色地觀察完周圍的環境,又把視線投注到了正中坐著的男人身上。他的外貌大約三十余歲,五官不見得多出眾,卻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質:“你就是玉簡裏說的文家的遺孤?”

“是,晚輩文茜。”文茜不卑不亢道。

承宮把玩著手中的玉簡:“是誰寫的這封信?站出來。”

四人訝異地對視了一眼,文茜思忖道:“是我等共同所寫,句句屬實,不敢有編造之處。”

承宮不置可否,又問:“玉簡上的符印是誰蓋的?”他的語氣不見得多嚴厲可怖,可被他注視的四人不約而同地冒出冷汗。

他們察覺到了事情的異樣之處,叫他們來,既不是詢問四大家族的罪名是否屬實,也不是問他們可否有證據,而是追著這玉簡追根究底,是玉簡有什麽問題嗎?

記得當時,殷渺渺在正式謄寫前打過幾遍草稿,內容是他們共同協商完成的,反復斟酌過字詞,不太可能有問題。但是,他們並未親眼看到殷渺渺謄寫內容,交給文茜時已經用火漆封好。

符印什麽的……他們從未見過。

殷渺渺做了什麽手腳?為什麽要這麽做?

文茜始料未及,不得不問:“我們不知道什麽符印,敢問這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你們都不知道?”承宮似笑非笑道,“那這符印是從哪兒來的?在我面前說謊,你們可要掂量掂量後果。”

蔡娥馬上道:“我們沒說話,玉簡的內容是我們商量著來的,但是最後寫的人……不在這裏。”

“不在這裏?”承宮輕聲重復了一遍,“被謝氏滅門的文家女,被季家強搶女修的蔡氏,還有張氏一族……一個個都對上了,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蔡娥一時語塞,不錯,玉簡上提到的受害人都在這裏了,向天涯的事不過兒女情長,被舍去了,殷渺渺更是與四大家族無冤無仇,故而也不曾提及。而他們對殷渺渺的來歷身份一無所知,現在相信,莫不是她處心積慮刻意隱藏了自己?

蔡陽握了握妹妹的手,主動道:“是另一位志同道合的道友,現今未到而已。”

“真有其人?”

“當然。”文茜鎮定道,“我們約好見飛舟來時集合,怕是已經在路上了吧。”

承宮見他們四人面上雖有忐忑意外,卻不見心虛逞強,便信了三分。恰逢這時,門外傳來季家主的聲音:“聽說人已經來了?”

他揚了揚眉:“讓他們進來,你們當面對質吧。”後半句是對著文茜等人說的。

文茜暗暗松了口氣,生平第一次希望殷渺渺快一些出現。

只是此番厚愛,殷渺渺注定是領受不到了。

這是黑沙暴過去的第十日,她和向天涯被困在了蜃怪的雲霧裏。

蜃怪是沒有攻擊性的妖獸,殷渺渺和向天涯清醒過來,它也任由他們去,只是在原地吞雲吐霧,等食物主動送上門來,不爭不搶,一派歲月靜好。

只是,殷渺渺他們愣是沒能走出這片雲霧。

“我們的神識肯定被影響了。”殷渺渺蹙眉,“一般情況下肯定走不出去。”

向天涯絞盡腦汁回憶:“蜃怪一次進食要持續三個月還是三年來著,吃完後休眠三十三年,接著開始下一輪進食。”

“三個月……”殷渺渺苦笑,除非天義盟懶得理會陌洲,否則三個月後怎麽都該來了。

死裏逃生,向天涯心態特別平穩:“三年都等得起,我看這裏挺安全的,不如好好修煉。”

殷渺渺沒說話,臉色隱隱有古怪之處。

向天涯奇怪:“你怎麽了?”

“說不好,我就是覺得……”修真界不“科學”,但始終遵循著客觀的規律,殷渺渺不太相信所謂的直覺與預感的,然而,現在她有一種無法被描述的奇異之感,“我就覺得必須快一點離開這裏,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說不清楚。”

這種感覺似乎不是她自己產生的,而是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暗示著她,她不能用語言表達,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意思,一顆心好似在油鍋裏翻騰,怎麽都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