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飛英仍然記得幾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那是他跟著一位師伯去一戶人家做法事,死去的是那戶人家的小姐。對外說是重病不治身亡,可主母半掩半露對他們說了實情——那小姐是自縊而死。

因為之前和她定親的人家突然退了婚,未婚夫喝醉了酒,對同僚說她貌似無鹽,不願聘娶。消息傳到女方家裏,當天晚上,那小姐就懸梁自盡了。

“都說像我女兒這樣的人不入輪回,要在地獄裏一輩子受苦,可是道長,這哪裏是她的錯,要不是那人狼心狗肺,我好好的女兒又怎麽會想不開……”小姐的母親哭得雙眼幾乎瞎掉,哀求他們,“道長們,你們行行好,叫我那女兒投胎去吧。”

飛英對這個故事印象深刻,難免對被向天涯拋下的未婚妻懷有同情。

對於他的疑問,殷渺渺想了許久,方問道:“你擔心的不無道理,但是,什麽是正道,什麽是邪道?”

飛英想也不想就道:“除魔降妖是正道,匡扶正義是正道;奸淫擄掠是邪道,殘害無辜是邪道……這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問題,你說的很對。”殷渺渺悠悠道,“可是,正道邪道,在天道面前,都是道罷了。”

飛英:“哈?”

“一個殺人無數、不擇手段、天下人得而誅之的邪修,也可以修成大道。”殷渺渺給出致命一擊,“你覺得是為什麽?”

飛英哪裏答得上來,結結巴巴地問:“為什麽?”

殷渺渺忍俊不禁:“這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告訴你事實。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面對這個世界該怎麽做,要你自己想明白——這個過程,就是問心。”

“問心……道心嗎?”

“對,你不用太著急,慢慢看,慢慢想,心魔要到結丹時才會出現,你還有的是時間。”

飛英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他們已經到了三十裏外,一馬平川的腳下,一個小山頭並不難找。

殷渺渺以此為中心找了一圈,在三裏外發現了一條河流。那裏視野開闊,地勢平坦,埋伏的可能性要比前面山坡小很多,可以稍息片刻:“我們去那邊等他。”

兔虎落地,撲到河流邊喝水。

飛英掏出肉幹喂它:“姐姐,這租來的騎獸真的不會跑嗎?我以前聽人說過個故事:一個特別有錢的行商買了個歌姬,結果坐船的時候那個歌姬落水死了,他很傷心,但沒在意,誰知道半年以後又看到了那個歌姬,原來她是假裝落水,實則逃跑,靠這個騙了好多錢呢!”

真是個有社會經驗的孩子……殷渺渺想著,拿出水囊取水:“我不知道,那你看緊點。”

“我一定寸步不離看著它。”飛英摸了摸兔虎,手心被它的舌頭舔得癢癢。

殷渺渺失笑,涉水放下水囊汲水。

清澈的河水漫過她的腳踝,水草在悠然舞動,魚兒在腳邊打著轉,修真界靈氣充沛,景色之優美天然,遠非凡人界可比。

當然,危險同樣。

不過拇指長的魚兒在她腳邊盤旋片刻,突然狠狠咬住了她的腳踝。

殷渺渺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手中焰刀凝起,狠狠劈了過去。

魚刹那間被燒成焦炭,可她的小腿開始酸麻,從丹田沖向小腿經脈的靈氣受阻,不過一息,她就站立不穩。

“飛英,退開!”殷渺渺向後一躍,踉蹌地跳回了岸邊。

飛英死死拽著韁繩,牽著兔虎跑過去扶住她:“姐姐?”

“我被魚咬了一口。”殷渺渺緊緊注視著周圍,冷汗涔涔,“不可能那麽巧,偏偏還有毒。”

像是為了證明她所言非虛,話音未落,河水下突然冒出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修築基六層,女修煉氣十層。

“喲,釣到個美人。”那個男修斜著眼,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殷渺渺心中一沉,想要調動靈力,卻發現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不僅是小腿阻礙不通,幾乎半個身體都失去了知覺。

那條咬了她的魚不簡單,還是大意了。

“上去。”她低聲對飛英道。

飛英只是個剛剛引氣入體的小透明,這種時候也不敢逞強,咬著牙上了兔虎。殷渺渺放出紅線,火龍熊熊燃起,搶在對方攻擊之前就出了手。

那男修笑道:“性子烈,我喜歡,不過你能堅持多久呢?”

他看似調笑著,但很謹慎地退遠了幾步,重新躲回了水裏。水火天生相克,殷渺渺沒打算真的硬拼,虛晃一招,跳上兔虎就跑:“快走!”

“嘖,跑什麽跑,摔成肉醬就可惜了。”那男修召出一柄飛劍,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女修不太高興:“你話太多了。”

“怕什麽,就這兩個還能跑了不成?”男修道,“租得起兔虎的,怎麽都該是條肥魚啊。”

兔虎一升高,殷渺渺就覺得不好,她周身的靈力被禁錮了似的,怎麽都調動不起來。修士沒有靈力,那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