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出殯

不管郁棠的心情如何,時光都一直向前,很快到了裴家老太爺出殯的日子。

裴家的祖墳在東天目山的腰間,靠山面河,大家都說那兒是塊風水寶地,所以裴家的人才會幾代富貴不輟。

裴老太爺下葬的前一天,郁文幹脆就歇在了裴府。郁棠和母親則一早準備好了紙錢香燭,翌日天還沒有亮就起床梳洗,換上素凈的衣飾,帶著陳婆子和雙桃,和馬太太母女一道趕往小梅巷。

她們要去送裴老太爺最後一程。

一路上都是人。

大家三五成群,議論著裴老太爺的葬禮。

“就算是天氣炎熱也不至於這麽寒酸啊!停靈只停了七天不說,棺槨也直接葬入祖墳。這是誰的主意?”

“聽說是三老爺的意思。”有知情的人低聲道,“長房的大少爺因為這件事,還和三老爺起了爭執。可他一個小孩子,哪裏爭得過叔父啊!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那裴家二老爺就沒有說什麽嗎?他也是叔父啊!”

“現在可是裴家三老爺當家,他能說什麽?”

“這倒也是。”有人感慨,“大老爺去的時候,棺槨還繞城一周,讓大家設了路祭。如今我們想給老太爺送些紙錢都不成,只能這樣簡陋地送老太爺上山了。”

有人更關心自己的切身利益,竊竊私語道:“你們說現在裴家是裴三老爺當家,有什麽證據沒有?”

“你看這幾天,大總管出面了沒有?”有人八卦,“從前大總管可是大老爺的陪讀,裴府的事哪一件不是他說了算?還有二總管,你看他這幾天露面了沒有?”

“大總管我是知道的,可這關二總管什麽事?二總管不是一年四季都是以大總管馬首是瞻的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連坐懂不懂?二總管站在大總管那邊,大總管倒了,他還能討個什麽好?”

“嘿!那扇子劉家的虧大發了,他們家剛把閨女嫁到了大總管家。”

“不是嫁了進去,是擡了進去吧!”說起桃色事件,大家都來了勁。

“不管是擡還是娶,扇子劉在外面自稱和大總管是親家不假……”

郁棠聽著這些飛短流長,又想起裴三老爺陰郁的面孔。

為什麽要制造把柄給人捏呢?

不就是死後哀榮嗎?

裴家又不是沒有錢,灑錢往上辦就是了。

或者,這是他和長房爭鬥的一種策略?

郁棠胡亂猜測著,裴家到了。

馬太太拉著她們進了巷口的一家雜貨鋪,道:“這是我相熟的鋪子,我們在這裏歇歇,等會裴老太爺出喪的時候我們再出去也不遲!”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就是一陣喧囂,有人喊“摔盆了”。

洶湧的人潮朝裴家大門口湧了過去。

郁棠就聽見有人道:“怎麽是裴家三老爺捧的牌位?長房呢?就算大老爺死了,還有二老爺。就是排序也輪不到他啊!”

“快別說了!”有人道,“你這還看不出來嗎?傳言是真的。以後裴家三老爺就是裴家的宗主了。”

摔盆捧靈可都是長子長孫的事啊!

就算大老爺去了,可大老爺還有兩個兒子。

雖說前世裴三老爺最終做了裴家的宗主,可今生和前世已有些許的變化。比如說,前世裴家就只知道買地基收鋪子,沒想過要借錢給鄉鄰。

郁棠一聽就為裴三老爺急起來。

這哪裏是讓他當宗主,這是把他架在火爐上烤啊!

裴老太爺到底留下了什麽樣的遺囑?

就算是要裴三老爺當宗主,不能等出了殯,兄弟們再坐下來商量著定下來嗎?為何要在葬禮上就明晃晃打長房的臉呢?一副要把長房變旁支的模樣。這擱誰誰受得了啊?

郁棠踮了腳朝裏張望。

裴三老爺已被人扶著走了出來。

他低著頭。

夏日初升的陽光斜斜地落在他的孝帽上,形成了一道陰影,擋住了他的面孔。

“孝子叩首。”隨著禮賓的唱喝,裴家的孝子孝孫們呼啦啦全都跪在了地上,三叩首。

旁邊來祭拜裴老太爺的人們開始放爆竹,插香炷。

禮賓喊著“起靈”。

棺槨擡了起來,走了三步。

禮賓再喊“孝子叩首”,棺槨停了下來,孝子孝孫再三叩首。

馬太太緊緊地拉著馬秀娘,對陳氏道:“我們快過去把紙錢給燒了,不然等大家都放起爆竹來,被炸著可不是好玩的。”

陳氏還是第一次帶著女兒來參加路祭。

她緊張地點頭,緊隨在馬太太身後。

爆竹聲聲響起,空中到處飄散著嗆人的煙。

郁棠和母親剛剛站定,就看見有個身材高瘦的男子朝著裴家送葬的隊伍沖了過去,“撲通”一下跪在了老太爺的棺槨前,哭著嚷著:“老太爺啊!您可得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您選了個白眼狼啊!他這是要把長房的少爺們擠兌得沒有活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