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顧之澄再次醒來的時候,腦袋終於清醒了一些,望著帳幔頂上一成不變的金線龍紋,恍若隔世。

她不敢再惹母後置氣,所以硬著頭皮頂著自個兒都難以控制的身體去了金鑾殿上朝。

結果落了個比上一世還要糟糕的結果,竟然在諸位大臣面前極其丟臉的暈倒了。

因著這一層,顧之澄後怕的想到,她改變了上一世沒有摔倒的事實,而後便變本加厲的暈倒了。

是不是說明,她也同樣改不了自己注定死在陸寒手上的事實,而且會......死得更慘?

顧之澄不寒而栗地抖了抖眼睫,原本就冰冷的身子愈發覺得如墜冰窟。

耳畔響起了田總管的聲音,“陛下,您醒了?攝政王在外頭等著見您。”

顧之澄舔了舔幹得有些開裂的唇角,聲音輕輕弱弱地回道:“朕不想見他......你給朕倒杯水來,要涼的。”

她的話音剛落,殿內就響起一道醇厚低沉的男聲,伴隨著漸行漸近的腳步聲,沉穩有力。

“陛下為何不願見微臣?”陸寒依舊一襲蟒袍,身形峻拔而高大,居高臨下站在她的龍榻邊,投下大大一團陰影,“陛下本就受了風寒,還是飲些熱茶比較好。”

他彎下腰,骨節分明的指尖托著一白玉杯盞,眸色平靜而冷淡,更有深意幾許,就這樣直直望進了顧之澄的眼裏。

顧之澄細密的烏睫輕抖了抖,垂下來,錯開他的視線。

她剛剛真是病糊塗了,說什麽願不願意見他的。

他從來,都不是她想不見就能不見,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她是君,他是臣,可她的一切,都只能但憑他做主。

表面的客氣恭謹,只不過是他掩蓋狼子野心的幌子罷了,從上一世那摻了毒的藥裏,她吸取的教訓已經足夠。

顧之澄的目光落在白玉杯盞上,從陸寒手裏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眉心微微蹙起。

她最不喜喝這熱茶,太過滾燙,喝之前還要吹上許久,便是喝也要小心翼翼,不如涼茶喝得酣暢淋漓。

可是陸寒偏偏......最喜歡遞著熱茶與她喝。

上一世是這樣,這一世也是這樣。

陸寒眉目凜然掠過顧之澄微蹙的眉心,然後頷首問道:“陛下可好些了?”

“嗯......”顧之澄敷衍了一句,將杯盞放回田總管手裏,淡聲道,“朕昏迷了多久?”

“回陛下,已有一天一夜了。”田總管在一旁端著杯盞垂首回道。

原來此時,已是她昏倒第二日的早朝剛散之時,陸寒上完朝便來了她的清心殿。

陸寒適時說了一句,“陛下,昨日突生變故,朝中大臣們都很是擔心您的龍體。”

“放心,朕並無大礙。”顧之澄擡手揉了揉眉心,腦袋仍舊重得很。

只是她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上一世她的身子骨弱成那樣,都能撐到二十歲死在陸寒手裏。

現在這昏迷一天一夜算起來,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小病罷了。

“那陛下先好生歇息,朝堂之事,臣日後再與您商議。”陸寒微微頷首,下頜繃緊,勾勒出好看的線條。

顧之澄巴不得他一直都不同她商議這些,看到陸寒轉身,她腦子裏卻突然閃過一絲想法,立刻開口喊住了陸寒,“小叔叔......”

這一聲怯怯的喊聲又輕又小,在殿內括出低低的回音,聽得陸寒腳步一頓,心裏仿佛被貓爪兒撓過似的,癢癢的。

陸寒回過頭,眸中已恢復了常色,只是掠過幾絲疑惑看向顧之澄,“陛下還有何事吩咐?”

“小叔叔,朕有個想法,想說與你聽一聽。”顧之澄咬了咬唇,顏色極淡的唇更添了幾分蒼白瘦削之感,

眸子裏怯生生的,霧濛濛的水色繚繞,明明怕極了他,卻還在鼓著勇氣同他說話。

陸寒知道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藏在袖內的手悄悄握了握拳,心中莫名蒙上一層惱意。

每次顧之澄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他心裏都會油然而生一種罪惡感,好似他真的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恨不能把顧之澄攬到身邊好好解釋一番,好好哄一哄。

但現在,他不敢失禮,只能垂下眼簾避開顧之澄膽怯怯的視線,嗓子啞了小半,“陛下請說,臣洗耳恭聽。”

“小叔叔,如今天下太平,並無大事,朕體恤諸位愛卿日日需上朝,寅時便得於午門外等候,未免太過勞心傷神。朕以為,不如將早朝改為十日一朝,小叔叔以為如何?”

陸寒倏然間擡起眸子,雙目深邃如幽譚,定定地望著顧之澄,眸中盡是看不清的霧靄。

良久,他才啟唇問道:“陛下此話當真?”

顧之澄知道,陸寒此時心裏定然不太平,畢竟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極大讓步的放權,且也會讓文武百官產生不好的印象,覺得她不是位勤政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