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袁香兒手忙腳亂地掐斷了和南河之間的聯系,自我暗示了八百遍,終於勉強相信自己剛剛並沒有忙中出錯,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傳遞到南河腦海中。

她埋頭收拾東西,把壓在陣眼處的那些銀色長發小心收攏起來放進了隨身的荷包裏。一直沒好意思擡頭看南河的表情,在她的視線裏只有一條銀白色的大尾巴,尾巴尖微微擡起,細細的絨毛在空中來回掃動,掃得她心裏酥酥癢癢的。

夜深人靜之時,

袁香兒獨自睡在客房的床榻上,興奮得有些睡不著。她可以感知到南河所在的位置,南河就蹲在她頭頂上方的屋頂。

小南今天怎麽還不下來?到底在磨嘰些什麽。

袁香兒在床上滾了兩圈,把那一縷銀色的長發翻出來,舉在眼前看了一會。

好漂亮。一絲一縷都流轉著星輝月華,捏在指腹中,涼絲絲滑膩膩的。袁香兒將它們理順,系住了一端,編成一小條細細的麻花辮。編好細細一看,大概是因為在床上滾了半天,銀絲中好像混入了一兩根自己黑色的頭發。

算了,就這樣吧,袁香兒撚著那一小條編好的發辮,在手指間反復把玩,忍不住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

什麽時候將它煉成法器好了。南河說過煉制成圓形的法器,可以有白玉盤的效果。

煉一個可以隨身攜帶的東西吧?手鐲好像不錯,戒指也可以,嘿嘿。

可惜煉器之術還不太會。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啊……

袁香兒在胡思亂想中陷入了夢鄉。

莊院的夜晚漆黑而寂靜,今夜是晴天,蒼穹倒扣著大地,天幕上繁星璀璨。

南河蹲在屋頂的瓦片上,擡著頭看夜空中的天狼星。寒冷的晚風,吹亂他柔軟的毛發。

第一次聽見結契這個詞語的時候,是在一個冰冷而窄小的鐵籠內。

猙獰惡心的面孔,蹲在鐵籠的前面,張開發黃的牙齒對他說,“不要反抗,乖乖的和我結契。否則把你這身皮子活活剝下來,賣給洞玄教的道長做法器。”

一只生銹的鐵箭,從鐵籠的縫隙裏伸進來,帶著玩弄的意味,緩慢地刺向他的身體。他在鐵籠中拼命閃躲,只因空間過於窄小,終究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寒冷的利器刺穿了他的手臂。那鋒利的利器毫不猶豫,沒有一絲憐憫地傷害他,帶著血肉從他的手臂裏拔出來,又一次地慢慢向他逼近。直到他渾身是血,傷痕累累,那個鐵籠才被打開。一只粗魯的大手伸了進來,捏著他的脖子把他提出去,放在了一個法陣的中心。

“和我結契,做我的使徒,就饒你一命。”那個人類惡臭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虛弱的南河趴在陣法中心,看著自己紅色的鮮血沿著法陣流淌開來,那時候他咬著牙在心裏說,

絕不做人類的使徒,就是死也不要和人類這種東西結契。

想不到一百年之後,自己竟然心甘情願地成為了一個人類的使徒,而那個人為了他,甚至特意修改了契約的形勢。

南河翻下屋檐,悄悄推開窗口,傾聽了片刻,聽見屋內傳來綿長均勻的呼吸聲,確定那人已經睡著,這才一出溜鉆進了屋。

他四足著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抖了抖一身的寒氣,化為一頭銀白色長發的男子站起身來。

男人站在床沿邊,借著微弱的雪光,低頭看著床上的袁香兒。

阿香今日似乎很開心,即便在睡夢中都洋溢著一臉的笑容。她的手放在枕邊,手心攥著一縷頭發,銀色的發絲被細細編成了發辮,中間混雜著一兩絲溫柔的黑色。

結契的時候,自己不管不顧地說了許多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話。那個時候,阿香似乎回應了一句什麽。

南河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阿香怎麽可能突然……那樣說。

在那個時候,當他想要仔細聽個明白,那邊已經幹脆果斷地掐斷了他們彼此間的聯系。使他覺得,那一定是自己過於高興而產生的幻覺。

南河的目光變得溫柔了起來,他悄悄地撚起披散在枕邊的一縷烏黑長發,放在指腹間輕輕摩挲片刻。他四處張望,確定無人看見自己半夜偷偷摸摸這樣羞恥的舉動,這才彎下腰,帶著虔誠的態度,將那冰涼的發絲就在唇邊吻了吻。

發絲冰涼,他的雙唇卻滾燙,燙得自己心尖發麻。

他小心翼翼的動用靈力,掐斷了一縷黑發,收在自己懷中。最後化為銀白色的小狼,蜷起身體,依偎著那人的手臂合上眼睛。

袁香兒在迷迷糊糊中,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脊背。

……

過了黃河之後,地貌就以連綿不絕的山地丘陵為主,又是下雪的冬季,道路變得難走了許多。

但袁香兒並不以此為意,她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一路騎在馬背上,口裏悠然哼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