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4頁)

只見那位先生搖動琴弦,弦音百轉千回,如訴如泣,一下拉住了全場的注意力。

“卻說那李生,自娶了蛇妻之後,家業那是一日比一日的興旺。當年誰人不知,就門外這條紫石街,從街頭打著馬走上一刻鐘,都還出不了李宅的範圍。那宅院之內奇花異石,嬌奴美婢,金磚鋪就地面,白銀鍛為山石,綾羅裹上枝頭,紅蠟充作柴禾。主人端得大方,夜夜笙歌,大宴賓客。真個是潑天的富貴,享不盡的榮華。”

“若能有這般的榮華富貴受著,別說娶一位蛇妻,便是那狐妻,鬼妻,我也一並娶了!”台下的一名大漢聽到興奮處,一拍桌子出聲應和。

“聽說那位蛇妻,長得天仙一般的模樣,只要見上一眼,就能勾得男人的魂魄,到底是也不是啊?”另有人起哄。

對於這些聽書的普通人來說,艷情故事,最吸引他們的還是故事中的這個艷字。

“諸位稍安勿躁,且聽我慢慢道來。”說書人搖頭晃腦地說道著,“那位螣娘子被李生哄著,養在後院,輕易不許旁人得見。是以這偌大的兩河鎮見過她真容之人寥寥無幾。老生不才,年幼之時,倒是有幸一窺仙顏。”

頭發斑白的老先生說起了自己童年的往事,還微微透著點得意:“當年老生不過十歲頑童,嬉鬧蹴鞠之時將一個藤球踢進了李宅的後院,心裏舍不得,翻過墻頭去尋。將將從墻上下來,便聽見一個女子的笑聲遠遠傳來,於是我尋著笑聲悄悄摸尋過去,只看見院中架著一個秋千架,一位青衣女子坐在那秋千上,正高高地蕩上天空,發出一連串鈴兒般的笑聲。老生當年還是稚童,雖只瞥見那位娘子一眼,也就再也忘不了啦。”

“你這個老窮酸,娘子到底長啥樣,你倒是快說呀你。”場下的人急了。

說書人嘆了口氣,拉動三弦,曲樂悠悠,淒婉綺麗,伴隨著曲調唱了起來,

“楊柳腰身芙蓉面,新月峨眉點絳唇,盈盈秋水目有情,緲緲綾羅體生香,人間哪尋冰雪樣,敢是仙子降凡塵。”

現場聽書之人聽著這句說書人肺腑之中吟出來的打油詩,都不免在腦海中勾想出五十年前那位佳人的模樣,發出嘖嘖驚嘆之聲。

連袁香兒和南河都被這位老者抑揚頓挫地說書方式吸引住了,忍不住扶著雅間的憑欄往下看。

虺螣在籠中盤著尾巴直起頭顱,連連點頭,“沒錯,說得很對。我就是這麽漂亮。”

“可嘆是人間不足,欲壑難平,那位李生得了這般如花美眷,潑天富貴,卻還不甚滿足。又想博個功名前程,卻已經受不了那寒窗苦讀的辛勞。於是打起前高侍郎高家大小姐的主意。捧著金山銀山上門前去求娶,還要哄著那位螣娘子做妾。”

台下又是一陣唏噓議論之聲,

有人道:“螣娘子一山野精魅,又沒有三媒六聘,不過是夜奔私會,無媒苟合,做妾也是應該。”

也有窮酸的書生自己代入了故事之中,故作癡情地道,“若是有這樣一位美貌佳人,能為我紅袖添香,匡助資斧,供小生進學苦讀,那小生必不負她如此情誼。”

台上琴音轉急,嘈嘈切切,有如珠玉落盤,擂鼓齊鳴,故事轉入最為高潮的時段。

“想那李生高頭大馬,志得意滿,迎娶新娘之際。突然間路邊刮來一陣怪風,只見飛沙走石,狂風亂卷,昏暗中一對燈籠舉在空中,搖搖而至,及至近前,卻原是一只盤山大蛇的兩只眼睛,那大蛇張開血盆大口,一股腥風刮起,掀翻了花轎人馬,只見那新娘滾落了轎,新郎掉下了馬,一時間好好的一支迎親隊伍人仰馬翻,哭爹喊娘。客官們卻道這是為何?原是那蛇妻打翻了醋壇,心有不甘,現出原形前來攪合。”

聽到這裏,本來還嚷嚷著要娶蛇妻的幾個男子都不免後背生寒,縮了縮脖頸。

“那李生和蛇妻相處多時,十分清楚妻子的底細。早已重金尋得數位高功法師,喬裝打扮潛在迎親的隊伍中。防備得就是這個時刻。一時間金光符咒,寶器淩空,都要擒這蛇妖。誰知那螣娘子道行高深,兇性大發,法師們拿她不下,只殺得紫石街上,血流成河,屋毀房榻,卻可奈何。如今在街尾,還留有一道三丈深的石坑,便是那時蛇妖一尾巴甩出來的痕跡,故而被稱之為落蛇坑。幸得當年一位有道高人,行腳經過,這才施展大神通,降服了那只蛇妖。否則兩河鎮如今是否還存在這世間,都未可知,未可知矣。”

說書人收住琴音呀呀唱了一段悲歌,復又嘆息,“當時螣娘子被法師制住,化為一條瑩瑩小蛇盤在地上,尤自擡著頭不住望著那李生,可嘆那李生無情無義,只忙著攙扶侍郎家的新妻子,哪裏還顧得著蛇妖舊人。由得那位法師將蛇妖攜了遠去,自此之後世間再無蛇妻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