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啊,這個栗子酥真是好吃,好懷念人類的食物。”虺螣舉止優雅地吃罷茶水點心,侃侃說起往事。

她喝了袁香兒幾杯茶,就開始自然而然地熟撚了起來,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此刻還是人家的階下囚。

“你應該知道的吧?”虺螣說,“自從人間界靈氣日漸稀薄,妖魔們或是舉族飛升,或是另劈靈界,漸漸的許多曾經的夥伴就不再在此世間出現了。”

“但在這諸多靈界之中,譬如狐族所居之青丘,我族所在之中山,鬼物匯聚之酆都等,因地緣和人界毗鄰相接,久居其中的妖魔依舊喜歡時常到人間玩耍……”

虺螣咋一看十分清冷矜貴,事實上卻很愛說話,很快就說起了五十年前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往事。

那時候,虺螣初從故土溜到人間,一時被人世的繁華熱鬧迷花了眼,流連忘返了起來。

用她的話來說,為了在人間節省靈力,方便行走,她將自己變化為一位容貌普通,平平無奇的少女。

袁香兒看了眼坐在對面那位有著閉月羞花之貌的美艷女子,心裏知道要把妖魔們說的話打一個折扣來聽。

據虺螣口中訴說,在某一個清風朗月的夜晚,她這位平平無奇的少女來到一座破舊貧瘠的宅院外,透過院墻的孔洞,看見了一位在月色下苦讀的書生。

那位李姓的才子容貌清雋,溫文爾雅,和虺螣一路所見的農夫大不相同,令小蛇精一時動了春心。於是勾引出一段才子佳人,月下逢狐的橋段來。

“不能吧?”袁香兒沒想到自己能聽見這麽古典的狗血故事,她幾乎能猜到虺螣所要面臨的結局,“所以你不僅以身相許,還倒貼金山銀山,全力幫扶那個窮小子發家致富,功成名就去了?”

“窮小子什麽的有關系嗎?”虺螣用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看著袁香兒,“人類的錢財對我們妖族沒有任何意義,我管他窮還是不窮呢?”

袁香兒舉茶壺給她添茶,對這種人妖之戀有些好奇,“那你圖的是什麽?”

虺螣雲鬢高挽,脖頸白皙,舉止端莊優雅,實際上口中說的話卻全然不是人話。

“當然是圖他的容貌,饞他的身子呀。”她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袁香兒差點把手中的茶水失手打翻了,如果不是來至現代社會,還真的會被這位想法獨特的蛇精給嚇著,

“所以後來呢?”

“後來我就天天纏著他,他當然也很喜歡我,夜夜都和我在一起。我們真的過了一段很開心的時候。”虺螣回憶起往事,不善於流露表情的面孔上也微微帶了點笑意,“可惜的是,雖然我每天都很快樂,但他似乎總能有許多不開心的事,我一直想讓他和從前一樣開心起來,終究是沒有做到。”

在故事的最初,那位李生也只不過是心煩食物不足,衣物寒磣,住宅破舊。

這些對虺螣來說都是舉手擡足就能解決的小事,她當然也樂於讓自己心上人高興。

“郎君郎君,你看我找到了什麽?”虺螣帶著李生在人跡全無的草塚下挖出了一壇子的銅幣。

李生高興地把她舉起來,在空中轉著圈,“啊螣,你真好,總給我帶來好運。能與卿卿相知相守,乃是我李生這輩子的福氣,我們永遠都在一起,白首不分離。”

看見自己心愛的人高興,虺螣心裏也覺得高興,草長鶯飛,周圍的一切都在眼前快樂地不停旋轉。

白首不分離是什麽意思?虺螣心裏想,

反正我的頭也不會白,是不是說我和郎君永遠不分離?

幕天席地的,兩人滾進荒草叢中,虺螣拿出渾身系數盤他,快樂的聲音肆無忌憚,將野草壓低了一片又一片。

但隨著時日的漸長,李生的苦惱卻變得越來越多。好在對虺螣來說也還不算難事,蛇族本就有旺宅之力,哪怕她不刻意而為,只是在李生的家裏住著,李家也一日比一日興旺。

眼看著李生的衣物越來越考究,往來的朋友非富即貴,宅子也從最初的茅屋變得雕梁畫棟了起來。但不知為什麽李生反而對虺螣越來越不滿意。時常說她不夠端莊,不通世故,幫不上自己的忙。

於是虺螣開始學習人類的禮儀,模仿人類的舉動,她也盡量讓自己少說點話,回避家中的下人,以免讓自己的心上人不高興。

“郎君請了夫子來家裏教我,我學了很多人類的東西,像是插花呀,茶道呀,這些事情其實還挺有趣。我一直學得很開心。可惜那些女夫子們不知道為什麽最後總是氣鼓鼓地走了。李郎說是我太過頑劣所至,可是我真的並沒有怎麽搗亂呀?我甚至都沒有盤到她們身上去過一次。”虺螣顰起眉尖思索了一會,展了展衣袖,“你看看我,是不是學得很像?”

“你這只是殼子像,裏子一點不像,你明明是妖,又何必勉強自己做人。”袁香兒打擊她,“就你這個說話方式,那些讀聖賢書的老學究聽到了只怕要瘋。我猜那位李先生最後也只敢把你藏在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