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4頁)

兩只小魚首尾相逐,再轉一圈,逐漸變大,成為一個巨大的雙魚八卦。

身邊突然安靜下來,仿佛被罩上了一個巨大的透明圓形護罩,風沙也不吹了,大地也不晃了,空中淩亂的草葉正慢悠悠地飄落。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袁香兒面前,那人擡指輕揮,護罩外的貓妖就骨碌碌地滾出去老遠,沿途壓倒了一路粗壯的樹木。

天地間傳來一聲如同嬰兒啼哭般的鳴叫,犀渠的身影從地底一躍出,他後蹄刨地,黑色的身軀瞬間巨大化,頂著一雙尖銳的長角把剛剛爬起身來的貓妖撲倒在地。

余搖臨空凝結四條透明的水柱,禁住貓妖的行動,提起袁香兒手中那只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奶貓遠遠拋了過去,

“還給你,別再出現,否則將你封禁百年。”

那只兇狠無比的巨獸弓著背,嗚嗚低吼。最終放棄了繼續攻擊的打算,叼起自己的孩子,幾個起躍,消失在群山之間。

袁香兒驚懼的心在一瞬間變得安穩,四肢脫力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余搖轉過臉來看她,笑盈盈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哎呀,香兒已經可以指空書符。看樣子很快就能夠出師了。”

袁香兒心有余悸地傻傻笑了,此時的她心裏覺得師父所謂的出師不過玩笑之語。

剛剛那只險些取了她的小命,對她來說如高山般難以撼動的巨獸,師父卻能在擡指之間輕松解決,自己比起師父還差得遠呢,怎麽可能出師呢?

有師父在,無憂無慮的童年似乎可以無限地延續下去,每日輕松隨意地學學術法,和小夥伴或是小妖精們玩鬧戲耍一番,時光就如同那涓涓細流,無聲無息地東流而去。

院子裏的梧桐樹葉再一次變黃的時候,師娘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她停止了給袁香兒的授課,躺在昏暗的床榻上幾乎起不了身。

袁香兒進屋去看她,只見她面色青白,目光無神,如果不是偶爾還能微微呼出一口熱氣,幾乎就像是一個早已經死去的人。

師父余搖在這段日子裏不再出門,大部分時間都坐在床邊,握住那只蒼白無力的手,沉默地看著床榻上的妻子。

自從相識之後,師父對任何事物都十分隨性灑脫,甚至帶著幾分成年人身上少見的天真單純。袁香兒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流出淡淡憂傷的模樣。

在一個天氣特別好的日子,袁香兒站在梧桐樹下,忍不住開口詢問吊兒郎當趴在樹枝上的妖魔。

“竊脂,你知道師娘得的是什麽病嗎?”

樹冠中傳來一聲嗤笑,飄逸的潔白翎羽輕輕垂落,“她那哪裏是病,不過是壽數到了,無以為續罷了。”

竊脂俊美的面孔從枝葉間探出來,“小香兒,你知不知道,你們人類那短暫的壽命在我們妖族的眼中,和朝生暮死的蜉蝣也沒什麽差別。我們許多妖族願意和人類結下契約,並非是無力反抗,不過是漫長的歲月過於無聊,借此在人間遊戲一番罷了。”

他伸出白色的翅膀,在袁香兒的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我覺得我不過是打了幾個盹,你怎麽就變高了。是不是我冬天睡上一覺,你就要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太婆,腐朽爛到泥地裏去了。”

“竊脂,她還是孩子,你別嚇唬她。”余搖的聲音從檐廊下傳出。

“哼,早晚不都得知道的嗎?”竊脂有些沒趣地收回翅膀。

余搖從檐廊的陰影中緩步走出。正午的陽光很明媚,將斑駁的樹蔭打在他溫和的面孔上,他伸出手摸了摸袁香兒的腦袋,像往日一般笑盈盈地說,“倒確實是長高了不少。”

“師父,竊脂他剛剛說……”

“香兒,本門講究的是道法自然。”余搖在她的面前蹲下,認真凝望著她的眼睛,“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而這世間萬物都脫不了自然二字。人間生死聚散理應順其自然,本不該過度執著。”

余搖對袁香兒的教導從來都十分隨便。可以了,去玩吧,不懂沒關系,是他最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他很少說這樣玄之又玄的教義,袁香兒表示聽不太明白。

“現在不明白也沒事,只是師父本來不願你接觸那些山中的妖魔,但現在想想,為師自己都不能克制之事,又如何能勉強於你。只希望你長大之後,能有和師父不一樣的見解人生。”

袁香兒聽得是一頭雲裏霧裏,她第一次這麽近的看師父的眼睛,這才發現師父的眼眸和尋常人似乎有些不同,清透深邃,仿佛裏面有深淵,有大海,承載著深海中萬千世界。

也許是看著這樣的眼睛久了,袁香兒午睡的時候就夢到了大海,她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聽了許久的海浪濤聲,

午後的陽光透過紙窗曬進來,庭院裏寂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