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螺和骨(第2/3頁)

七海還弄不清楚眼前的狀況,無法接受真白死了的現實。

“呃?假的吧?真白不就躺在那邊嗎?”

七海搖晃著真白,也不管什麽不準觸摸她的身體的要求。

“真白,快起來!真白!”

但是,那身體冷得就像冰一樣。七海從來沒有接觸過死人的身體,但也明白這不是正常的狀態。真白死了嗎?這一點怎麽也改變不了了?再也看不到那張笑臉了?再也聽不到那喜歡的聲音了?

……死了。真白死了。

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的瞬間,七海仿佛遭到一記重擊,全身都被摧毀了似的。再往後的記憶幾乎沒有了。想必是安室和堤拼命按住了瘋狂大鬧的自己吧?那時候大概相當激烈地抵抗了,因為七海的手腕、腳腕和腋下留下的幾處瘀痕,過了一個月都沒消退。

之後,七海被帶到警察局,進行了各種訊問和筆錄。真白的手中握著的就是那種叫芋螺的螺。芋螺毒素是一種神經毒素,被刺中的瞬間感覺不到疼,但不一會兒會感受到劇痛,出現頭暈、嘔吐、發燒等症狀,失去視力,血壓下降,最後引發全身麻痹和呼吸困難,直至死亡。沒有血清和解毒劑可用。真白的血液中檢驗出了這種芋螺毒素,同時還檢驗出了嗎啡。據說可能是作為鎮定劑服用的。七海想起了真白嚼的白色小藥丸。癌細胞擴散得相當厲害,就算活下去,或許也活不到一個月。刑警告訴七海,法醫是這樣說的。

葬禮在堤的安排下順利舉行。恒吉趕來了,她替憔悴得什麽都做不了的七海料理了許多事情。多虧了恒吉的多方聯系,靈前守夜和告別儀式上來了許多相關人士,幾乎都是AV界的人。恒吉也不知道真白有什麽親屬。

七海和真白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些假扮的家人也來了。橘川健次郎、勝代和裕介他們來吊唁時,堤錯把他們當成了真正的家人,讓他們坐在最前排的遺屬席上。上香期間,來吊唁的客人都向三人深深低頭鞠躬,他們也不能不還禮。不知不覺習慣了,他們竟然承擔起遺屬的工作,演技自然得和真正的家人毫無分別。

安室為找真白真正的家人四處奔走,沒有出現在葬禮上。

七海不是第一次參加火葬,但對她來說,真白的火葬簡直是發生在另一個空間的難以忍受的儀式,甚至無法待在附近。她跑出火葬場,在走廊下的椅子上坐下,不停地擦拭源源不斷的淚水。棺木送進爐裏,點火,送別者去了等候室。一群身穿喪服的人從七海面前經過。

“你還好吧?”

滑和她打招呼。七海只能勉強點點頭。恒吉也來了,在她身邊坐下。

“別哭了。堅強點!”

七海拼命要忍住眼淚,反而嗚咽起來。或許是兩個人坐在那裏的緣故吧,等候室裏坐不下的客人,不知什麽時候全圍在了長椅四周,都是AV女演員和漂亮的女子。

其中有個人對恒吉說:

“真白說必須瞞著,所以我一直沒說。其實我知道她的病。我和她演同性戀時揉她的胸口,發現了硬塊。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她說,我要是說出去,就殺了我。我想要是去治療應該能治好。可是,真白說這樣就不能工作了,她不喜歡。一做手術,身體就會留疤,吃抗癌藥會掉頭發。裏中真白這個人只有自己才能當,所以她不想停下來。”

女子眼裏含著淚。

“這個傻瓜,死了不就什麽意義都沒有了。”

恒吉說。另一個女子接著說:

“不過,我多多少少能理解真白的心情。我也是這麽做好了心理準備,做這份工作的。”

又有一位女子點點頭。

“嗯,做不了女演員,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恒吉搖搖頭。

“不能死哦。”

七海感覺要被她們的世界壓垮了。但是,那是真白生活著的世界。不被世間承認的世界。不能有的世界。可即使這樣,或許也沒有不應該存在的人。即便不被世間承認,她們生存的力量中也有一種驚人的東西。真白身上就有。分明身患重病,為什麽還能那樣精神十足、充滿活力呢?自己能這樣活著嗎?不過,真希望真白繼續活下去,就算多活一天也好。這也許是不知疾病之苦的自己任性的想法?

這種事情不可能馬上就有答案。今後,自己一定要找出這個答案來。

回過神來,眼淚已經止住了。

火葬結束,送別者一起撿骨。七海和健次郎先拿起筷子,將真白的骨頭放進骨灰盒,然後把筷子遞給下一位。大家撿拾一圈後,最後由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幫忙收集剩下的骨頭,放入骨灰盒中。

離開火葬場往外走時,堤向大家致意。

“今天的葬禮到此結束。各位喪主,還有什麽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