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知道我像個瘋子。

在許灼開口要我走的時候,我簡直無地自容,我想起在裴明珠面前我放的那些狠話,感覺自己被人給了一個耳光。我靜靜站在原地,凝望著高處的那個人,他的眼睛已經不如往日清明,他沒有變得更好,甚至比我記憶中的那個人更狼狽。那一瞬間我在想,我執著的到底是什麽,這麽多年,我對他究竟是喜歡是怨恨,還是不甘心呢。

可不等我得出結果,甘蒙已經躥了出來,她比我的火氣更大,擋在我面前,隔絕了我和許灼的對視。甘蒙情緒高昂的時候有很多小動作,墊腳罵娘什麽的,所以我看見她張牙舞爪的指著許灼罵。

去你丫的混蛋!你以為對你心心念念一千四百多天是件容易的事啊!你以為誰他媽的都可以為了你擋機車眼睛都不帶眨的啊!

我攔住了越見亢奮的甘蒙,怕她會將往事抖落出來,越說越多,在在往我心坎兒裏戳。我小聲地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甘蒙見我難得只會重復說一句話的樣子,帶了些祈求,她突然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止了。我一手牢牢握住甘蒙的胳膊,再次回過身去,堅定的,面對不遠處的人說話。

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喜歡你的,我也不是一定要找到你的,我更不是一定要站在這裏來承受我可以不承受的攻擊。

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而已。

那番話,我具體也不知道是用什麽語氣說出來的,莫名其妙就脫口而出,我甚至在那之後有一些後悔。提前掀了自己的底牌,這完全不符合我的設想,我原本的計劃那麽完美,我給裴明珠說,這一次,我要步步為營,將許灼也攪得和當年的我對他那樣,對我欲罷不能。當時我還很誇張的要她給我參謀,但那一切,現在統統被我打破。

那句話方出,我感覺甘蒙的身體也僵硬了幾秒。大概這些,也是她想要對北廣說的吧。只能埋在心底,永遠沒有機會啟於唇齒。

許灼終於有了表情,他盯著我,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皺眉的樣子和四年前那個飛揚跋扈的少年一樣,額頭的紋路不深,卻分明無比。我似是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連著以為自己也可以回到肆無忌憚的從前。於是我很自以為是的又向前走了幾步,至階梯最下方,底氣特別足的說。

四年前,你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隨便消失,那麽今天,你就更沒資格要我離開。

終於,鄧蕾沉不住氣了,她想靠近我,卻被我手一揮推向墻壁,她整個人撞在堅硬的混合泥土上,立即呻吟出聲。應該是真的很痛,因為我用了力氣,對待我不喜歡的人,我從來不心慈手軟,這一點,還是許灼教的。所以我才有那麽大的勇氣,在奶茶店裏為了想要保護的人直接掐架,彼時我腦子裏的畫面,也是那囂張的臉龐。只是我忘記了,在我缺席的這麽多個日夜裏,我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對我一無所知,或許也不想知道,而我對他亦一樣。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些什麽過了怎樣的生活,我甚至不知道他遇見了什麽人,而心中的那個位置,是否已經推杯換盞。我只是固執地以為著,我對他來說是最特別的,無論我做什麽,他都會,都該,一如既往的包容我,所以我沒有忌諱。

鄧蕾輕細的痛呼響徹在我們幾人的耳邊,雖然輕細,卻清晰無比。看見我的行為,許灼瞬間不淡定了,他連喘幾下,似乎被氣得不輕,最終擡起手,很明確的指著我,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個字。

滾。

甘蒙再也受不了我如此低聲下氣,拉著我就要走,我卻在那一刻異常固執,固執地從她手裏抽出手,固執的看著他兩眼泛紅卻硬是不哭,我的語氣開始高昂,我橫著眼問。

憑什麽!你憑什麽!

許灼的情緒也被我帶得激動起來,他很快速的下樓,想要走到我面前,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中途的時候似乎崴了一只腳,於是扶著已經爬滿銅黃繡紋的舊式欄杆,停留在了樓梯中央。鄧蕾終於不再顧忌我,很快速的迎上去,許灼卻沒有看她,只死死盯著我,指著自己的右腿表情兇惡地道。

就憑這條腿!行不行!

順著許灼指的方向再細看,我才發現,他並不是崴了腳,而是原本,腳就不利索。他掙紮著想要自己快速站起來,卻行動緩慢。刹那,有不好的預感僅僅扼住我的呼吸,我如遭雷擊。心裏有千軍萬馬呼嘯而過後的塵埃在飛揚,我聽見來自回憶的嘆息,我恍然看見那些過去的美好,沉入谷底,再喚不醒。

最終鄧蕾什麽話也沒有說,扶起情緒激動的許灼離開了我們的視線。我終還是傻傻地站在了原地,沒有繼續跟上去。因為我聽見,他轉身的時候對我說了三個字,阻絕了我一切想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