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從未。(第2/3頁)

這一聲,隔山隔海。

聽見他的聲音,我就跟見了國家總理似得,心血澎湃得幾近失語。可是,我竟沒能假裝的與他寒暄了一番,開口便只有一句,許灼,他也來了麽?

問話方出,北廣好幾秒才恍然大悟的模樣,啊,灼哥,我來到望城後也好久沒和他聯系了,你們也沒聯系嗎?

可是明明,在那麽一瞬間,我看見他的眼神瑟縮了一下。所以我不死心地逮住北廣的衣袖,以自己不察覺的力道,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我只是想見他一面。

北廣卻很快速並大力的甩開了我的手,我仿佛是一個糾纏著他不放的前女友,讓他避之不及。甩開我以後,他眼底露出了歉意,但還是執意說灼哥真的沒有和我聯系過。

語畢,大概怕我繼續追問,最終又重新跨上了他的摩托,丟給我一句店裏還有事,便不再管我的意願呼嘯而去。

我盯著他的背影良久,然後轉過身給裴明珠打了個電話。

你知不知道時苑總部附近有幾家送水的,名字叫山泉。

裴明珠沒有多問,只給了我一個數字,一家。

這一帶她太熟了,在整個望城最繁華的地段,各種奢侈金迷的東西充斥了各式各樣的櫥窗,她幾乎是一星期走一次的頻率。

山泉離時苑不太遠,步行只有半刻鐘的路程,對面就是平安廣場。初初到這裏的時候,我甚至特別矯情地對裴明珠說,也許命中注定我就是應該來望城的,否則怎麽連它的廣場都是以我的名字來命名呢。這個說辭當時遭到了她的極力駁斥。

你怎麽不說平安保險也是為了你開的呢。

而當我與北廣相遇,隱隱覺得靠近了什麽秘密的時候,再坐在這廣場邊,我真覺得命中注定,我是要來望城走一遭的。只是不知道,這裏是我人生的新起點,還是最終歸途。

自正午12點到晚上九點,這整個期間,我一步也沒有離開過。而且眼睛全城只盯著對面的山泉送水區,期待看見那個在無數個夢裏出現過的輪廓。我當然知道,北廣騙了我,而既然他不願意告訴我,那麽有些謎底只有自己才能揭開,所以我來了。

只是,周圍的人來來往往,身邊的商販換了好幾個,卻沒有誰來問津我。並且,在這樣從日光到黃昏,最終黑夜的過程中,直到霓虹的亮光將每個人的瞳孔都染色,疲累的小孩捂著臟兮兮的衣裳跟在媽媽背後,耷拉著腦袋,哼哼唧唧回家,我也一次也沒有看見過心底的那個人,哪怕是相似的影子。

九點過,山泉已經結束營業,我看見北廣走在最後,同另一個中年男子揮手道別後,隨即伸出胳膊,很幹脆決絕地拉下了卷簾門。那樣稀裏嘩啦的聲音,我隔得如此遠,卻似乎都能聽到,就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特別利落地在我自以為是的心上,重重拉下,血肉模糊,肝膽俱裂。

在北廣也離開視線之後,我終於嘗試起身,卻發現腳已經麻木了。那一刻連自己都訝異,居然有那樣的耐心,於同一個地方,不動不搖地坐了10個小時有余。說出去,裴明珠肯定會罵我是瘋子的,她肯定會說夏平安你個小瘋子你沒救了!這輩子也只能配許灼那樣的混蛋了!

我突然從心底害怕起來,我怕到最後,自己真的做不到把過去的那幾年都當作是光陰的蹉跎,做不到不去溫習那些溫柔的交錯,哪怕只是很少的時間。

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少,那些穿著玩偶外套的扮演者也開始收工回家,一只粉色米奇頭從我身邊走過,我卻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

可不可以把你的頭套租給我?半個小時就好。

可能我當時的表情落寞得有些可憐,所以那人盯著我看,考慮了一會兒之後,便點了點頭。脫下頭套,才發現是個小姑娘,看樣子只有十七八歲,眉鬢都是濕黏的汗,卻青春無敵。真好,還對陌生人沒有防備內心柔軟的年齡。

我給了她50元,和她約定半小時後回來拿,她便同身邊的黑色米奇,手牽手走掉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只是在這樣的盛世面前,形單影只的自己,只想找個安全的角落,抵制那些隔海的往事前塵。

我帶上米奇,感覺腦子在瞬間笨重起來,晃一晃頭都覺得是負累,索性就跟著它的重量垂下頭,打量自己的腳尖。

此時的自己看來應該很滑稽的,可是我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在遇見許灼以後,當小醜,早就是我習以為常的一件事。

我低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可自拔。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地戳了戳我的腦袋,我恍惚就要以為那是裴明珠,她出現了,在我極度極度需要她的時刻。然後,感覺有人在身前蹲了下來,遮住視線裏的那一點點光亮,我終於擡起頭,對上一雙清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