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從未。

我帶著申請報告去到時苑總部是第二天的事情,頭一天晚上裴明珠特意親自幫我挑選了衣服,就是面試那天我穿的套裙,說一是端正,二是為了幫助陸輕舟能在第一時間將我認出來,這有助於我被潛成功。我似懂非懂的點頭,裴明珠卻說從我的表情完全沒有看出害怕,她習慣性地戳了戳我的腦袋道。

嘖嘖,夏平安,你滿目含春啊。

我啪地打開她的手,你才滿目含春!你全家都滿目含春!

此舉過後,裴明珠只甩了甩她微卷的秀發,留給我一個瀟灑的背影,我聽見她吐出的字句從我耳邊輕飄飄而過。

是的我忘了,全世界你只會對一個人春……

當車子已經停在時苑大樓下,我心裏的緊張還是一點也沒有緩解,我揣著包包裏的申請書和報價單,仿佛是拉著手榴彈的引線,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魂歸西天。

拿出了員工證,接待處的小姐就禮貌地將我帶到了電梯處,順便按了樓層。在整個電梯上升的18秒裏,我已經在心裏組織好了措辭,甚至對著電梯裏反光的鏡面扯出了自己認為最完美禮貌的弧度。

時苑總部沒有我想像中的那般是非滿天飛,一路途徑過的地方聽到的都是各種數據報表,看過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甚至對我這個陌生人目不斜視。少了那些想像中的打量,我的緊張似乎有所緩解,於是挺了挺腰板,向著總經理室走去。

站在磨砂條紋的玻璃門外邊,我敲了敲門,裏面卻沒人應。再敲,依然如此。我得承認什麽職場達人守則對我來說真的只是紙上談兵,因為在我連敲幾次,終於開始意識到今天也許白來了有些不耐煩以後,我一個順手便將門直接推開了,完全忘記了私自進入領導辦公室是大忌。剛進門,我就開始四處打量,寬敞的不規則形房間裏,全是一塵不染的玻璃面,其他沒什麽特別,除了桌上那盆小仙人掌形狀有些惹人愛。

對方看來是臨時有事出去了,因為辦公桌上的文件有些淩亂,甚至連身前的抽屜也來不及關上。再走近,想要仔細打量,門卻從外邊打開來。

那天,我首先見到的人不是陸輕舟,而是方文,陸輕舟的助理,長相平凡卻一臉忠實的男子,看樣子年齡與陸輕舟不相上下。穿了一身正統的黑色西服,領帶打得一絲不苟,連說話的表情和語氣,亦如他的外表一般,透著疏離。

就在我出神的時候,方文就這麽突兀地出現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表情突然有些緊張,甚至很迅速的移到了我面前,特別嚴厲的瞪著我問,你是哪個部門的,誰允許了你進來。

他的表情不僅嚴肅,還帶著些微怒氣,所以我一時啞口無言,半晌才想起正事,於是從包裏翻出申請表說,我是時苑雜志社的實習生夏平安,分部派我來向總經理稟報營業情況以及資金申請。

方文接過我手上的資料看了看,然後一揮手,意思是讓我離開。我站在原地不為所動,依然固執地想要等陸輕舟出現,成與敗總得有個說法吧,要不我怎麽回復復命。方文也看透了我的心思。

總經理臨時有事今天不會來公司了,資料我會轉交。你有兩個選擇,一,申請書留下,回去等消息。二,帶著資料一起離開。

於是我就這麽雄赳赳氣昂昂地來,然後灰溜溜地走了。我有些泄氣,去到電梯門口才想起可以找他留個號碼,好隨時詢問進展。雖然不想再面對那樣冷冰冰的氣場,但為了能順利轉正,所以我又厚著臉皮倒了回去。我倒回的時候,方文正在打電話,辦公室的門沒有關上,我站在他背後,聽他對著電話那邊的人說。

最好不要讓我在總部再看見她。

不知為何,我直覺性地已經知道方文口中的“她”就是我,我感覺得到,他特別不喜歡我,甚至帶了敵意,雖然莫名其妙。但最終我依然什麽也沒有問,抱著這一次必死的心情,原路離開了。

很多時候,生活拋給我們一些東西,其實就已經在給我們預示,每件事情的開端都會有它存在的必然價值,比如在半個月前我遇見北廣,而那天在時苑大樓下面,我又一次遇見了他。

北廣穿著一家送水公司的工作服,和上次一樣,帶了帽子。這一次,我很迅速的脫下了礙事的高跟鞋,在眾目睽睽之下追了他半條街。我叫喊的分貝尤其高,引得路人頻頻側目,所以北廣也是好奇了,才停下車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那個男孩子比記憶中瘦了許多,皮膚更黝黑,說話給人的感覺卻像從前一樣,似乎隨時能脾氣暴走,笑起來也依然憨厚。

他搔了搔後腦勺,看了幾眼我手上提著的高跟鞋已經我光著的腳丫,特別不好意思地叫了聲,平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