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說不清的情事 分手(第3/3頁)

晚高峰的地鐵擠滿了人,我扶著把手不敢坐下,這個連蹲著都要被拍照的上海,我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概會紅遍全中國吧。

迷迷糊糊摸到家裏,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來上海這兩年,我第一次覺得累。

等我醒來,被楊哥的臂膀包圍著,他擁著我,昏暗的燈光照在他憔悴的臉上,空氣讓人心安溫暖。

“楊哥,我們來上海是為什麽?”

“生活。”

“你累嗎?”

“累,但沒辦法。”

07

一個月後,我們各自找到工作。楊哥在楊浦,我在閔行。相距30千米的我們,只得分開住。

燈火輝煌的地鐵口,楊哥在前面拎著行李箱。跟初來上海在火車站時不同,他的身子消瘦了很多,背影更加落寞。

我提著行李袋的手在發抖,太沉了太沉了。

滿是名車豪宅的燈紅酒綠裏,我們拎著大袋子,失魂落魄,像逃荒而來的流民,跟這個城市格格不入。本來,我們也沒融入。

我突然心慌起來,沒有安全感。

人的心理防線,在一瞬間就能崩潰瓦解。

上海很大,我們很小。我們走得很慢,這次楊哥沒有讓我快點。兩年了,我們還是我們,也不再是我們。

工作日我們各忙各的,周末就待在一起。有時周末加班,我們半個月甚至一個月才能見上一次。我開始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學生時代獨來獨往的日子又回來了。

沒日沒夜加班的我,終於在新公司得到賞識,開始升職加薪。

不知道是真的忙,還是為了忙而忙。我們的話越來越少。只是楊哥會主動給我電話,讓我多吃點、早點睡,問我錢還夠用嗎?

我吃著加班的便當,嘴裏全是嗯嗯嗯都好。

08

2014年9月,楊哥的父親突然被送到醫院搶救,他連夜回了西安老家,我趕緊打了幾萬元過去。

兩周後楊哥打電話給我,語氣低沉:“怎麽辦,我媽只有我一人了。”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她。”眼淚在眼眶打轉。

“你來嗎?”幾乎是帶著懇求的語氣。

我憋了幾分鐘,終於說出:“楊哥,我快28歲了,窮怕了。”

楊哥沉默良久,幾乎哽咽:“對不起,沒能好好養你。”

“很好了……很好了……已經很好了啊。”

我掛了電話,躲在公司衛生間,泣不成聲,心被掏空了一樣。

楊哥走了,回老家了,再也不回來了。

我去給楊哥退房,他的房間東西不多。

我們來上海第一個月開始用的電飯鍋。每天靠著它煮米飯配著榨菜度日。楊哥說那段日子最苦,我不覺得,最苦的日子我也不記得了。

我們搬到兩居室後在宜家買的電腦桌。一到周末,楊哥就把速度卡到掉渣的電腦放在上面,下載一部電影。我倆戴著耳機,窩在床上,摟在一起看到沉沉入睡。

我們在網上買了烤面包機。每天烤上兩片面包蘸著花生醬、番茄醬吃得心花怒放。楊哥說我嘴上的醬汁沒擦掉,我說是嗎,在哪兒?然後他會突然親上來。

我們剛來上海買的臉盆也還在,搬了幾次家都沒扔。記得那會兒我忙得5天沒洗頭,第二天要見客戶,我們當時窮得連20元的洗發水都不敢買。我看到一袋洗衣粉,二話沒說就往頭上撒,一頭紮進臉盆裏。楊哥那晚在門外坐了一宿。

我們用過的東西,都還在。

只是我們,早已不在了。

09

回到西安的楊哥,生活慢慢安定下來。

我的工作步入正軌,一個人也租得起稍微好點的房子。但我明白,我也會離開上海的,可能明天,可能5年、10年後。

奮鬥幾十年,還不知道能不能買得起一個廁所。隨便吧,不想了。

2016年年初,楊哥的室友老章跟我說,楊哥要結婚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說什麽好。關掉手機,擠進人來人往的地鐵,腦袋裏想的全是昨晚還沒通過的策劃案。

上海這個城市,人太多了,每個人都有故事,每個人都很脆弱。可沒有什麽,能比擠上高峰期地鐵,更讓人欣慰的。

我媽常跟我念叨:“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回來找個人結婚了。”

我說:“好呀好呀,春節就帶回去,胡歌還是霍建華,您先決定好。”說著說著眼淚嘩嘩流。年紀大了,淚點也變低了。

春節楊哥舉行婚禮,我躲在老家哪兒都不想去。

後來老章跟我說:“結婚那天,楊哥喝得爛醉,哭著鬧著要到上海吃糊湯粉,你說上海怎麽會有糊湯粉呢?”

是啊,上海沒有糊湯粉。

武漢有,我們大三那年的武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