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曾經有人愛你如生命(第3/8頁)

有了1991年的中秋節,我才能和父親恢復父子的親情。16年來,我們互相體貼、理解。現在,父親已經年過70,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我每個星期都會回去看望他。我會給父親送去他喜歡吃的核桃。有時,我陪著父親下幾盤象棋。父親的棋藝比我高,有時,他故意走錯一步棋,讓我贏一盤。下累了,我坐在他的身旁,一邊給他砸著核桃,一邊聽著他講述過去的事情。偶爾之間的眼神對視,是那般的和諧,溫馨。

一棵桂花樹的愛

◎一路開花

與他相愛時,我正值十八,大好的豆蔻年華。我夢想著要成為一名紅遍大江南北的歌手,於是循規蹈矩,按照老師所說的一步步腳踏實地。

他有些木訥。直到此時,在我心中已有些模糊的他仍是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他從不會在公眾場合明目張膽地吻我或在特別的節日買一束玫瑰給我,更不會有燭光晚餐了。他唯一會做的,就是在烈夏時節,為我采來滿滿一手提袋的米黃色桂花,無枝無葉。

他知道,我喜歡桂花。那些覆蓋了我整個床鋪的妖嬈馨香,就像那時的我所夢寐的愛情一樣。

相愛三年後,我也大學畢業了。這三年的時光裏,雖說沒有任何波瀾湧動的回憶,可我還是在臨近畢業的那幾夜裏抱著他哭得稀裏嘩啦。

其實,我所想要的只是他的一句挽留,一個堅定的承諾。讓我仿徨的心能在瞬間得以安定,和他同苦共樂,一起拼搏。可他不但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甚至還慫恿我回家工作。說家中撫養我幾年的雙親也已年事過高,萬事需要有人照顧。

我再沒多說話,按照他的意思,真的回去了。只是,這段在我人生裏馨香了三年的愛情,也隨之無故地被我抹殺了。我與他說分手的那夜,他仍舊沒有多一句挽留的話,只是第一次在電話那頭哭得沒了聲音。

這就是我原本以為會天荒地老的愛情。最後,竟然如此脆弱地夭折了。

頹傷了大半年後,我愛上了一位比我年長五歲的畫家。人生的磨難讓他有著異於常人的穩重與成熟,而從藝的心又讓他生性剛直浪漫。尤其是後者,讓我瘋狂不已。

當他第一次展出為我悄然而作的一百多幅油畫時,我哭得難以自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面前這個雙腿稍有不便的男人的求婚。我斷定,這就是我此生所要追尋的愛情了。

之後,我默默為他打理好生活中的一切,甘願做他背後的小女人。而那一個遙遠的,要紅遍大江南北的舊夢也已儼然成為過去。

幾年後,我有了孩子。孩子如我一般,熱切地愛著桂花香。丈夫腿腳不靈便,自是不能勞煩他來帶孩子。於是,孩子的飲食起居全都落在了我一人身上。

我開始漸漸明白,作為一位母親的苦楚,也不由想起那位一逢烈夏便為我采來滿袋桂花的男子,他當時執意要我回來孝敬家中雙親,不就體現著他的善良與成熟嗎?可這樣的徹悟終是因為時光過境,刹那間出現,又倏然消失了。

孩子站在大片陰涼的桂花樹下,久久不願離去。

“媽媽,我想要一把桂花兒。”孩子扯了扯我的衣服,用渴望的眼神看著我。

我二話不說,取來梯子,仰頭摘取。丈夫在內屋不停地笑我,說女兒一定會被我寵壞的。我沒多言,因為我心中所想的,只有我的女兒,還有此時正在家中作畫的丈夫。我想要盡我所能地多采一些,一部分分給我的女兒,一部分分給我的丈夫。想著一坐就是幾個時辰的他,要是有了這些米黃小花做伴,自不會覺得生活索然枯燥了。

於是,當我汗流浹背地把一小捧桂花放到女兒掌心後,便叫她進屋取來手袋,我要多摘一點。

七月的烈日,如火一般炙烤著大地。盡管我站在樹蔭下,可那灼人的氣息還是如此實實在在地撩過了我的身體。那些不爭氣的汗水順著我的額頭、手臂不停地向下滴落。

大半天後,我扭動著酸疼的脖子向下張望,才發現女兒早已在屋外的長凳上熟睡了。而我手袋中的桂花,才至三分之二。

這些米黃的小花,在每一個枝節上看似簇擁很多,實質只有一點。想要采一小捧,都必須來回越過幾十個枝節,一一小心摘取。力道不能過大,要不花瓣會被捏碎。卻又不能過小,過小就無法將一個枝節上的桂花在一個舉手間全然摘下。

忽然,我想起那個每逢烈夏就給我送來滿袋桂花的男子。終於明白在那一日之內,他需要付出多少汗水與細心呵護。

瞬間,我站在高高的木梯上熱淚滿面。丈夫在屋內看見,著急地問我怎麽了,一邊問,一邊忙著起身出屋。

我側過頭大聲地回答他,是仰頭看陽光看的時間太長了,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