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歲月落入大海,時光偷走了等待(第3/6頁)

有進步,剛開始的時候是他暴跳如雷的“你帶她來幹什麽”,現在變成心平氣和的“你帶她上來幹什麽”——他已經能預想到我的出現,只是希望我能默默地掩藏在賓客中,不要特意出現在他面前就好。

“昭昭想向您問聲好,所以我帶她上來了。”陳梓郁含情脈脈地面向我,“昭昭?”

你怎麽不去演電影啊?奧斯卡小金人是為你而存在的!我內心很澎湃地對陳梓郁豎了中指,但表面上依然溫和有禮又不卑不亢地向老爺子請安:“爸,生日快樂,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老爺子用鼻孔“哼”了一聲,倒是陳夫人沈玉芳和顏悅色地說:“昭昭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沈玉芳是陳梓郁的繼母,四十多歲的人看著也就三十出頭,姿容美艷,可以想象得到她年輕時該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你們有事就聊吧,我下去幫忙了。”我準備閃人,陳梓郁存心把戲演足,拉著我低聲道:“那些事情常姐會吩咐傭人做,你下去休息會兒,和梓玨聊聊天吧。”

“嗯,我知道了。”關上書房門的時候,我才重重吐出一口氣。

如果陳梓郁能拿奧斯卡小金人,那麽我也能混個金球獎吧?我得意地笑了笑,可很快又覺得這有什麽好笑?沒有人會明知道自己虛偽還為自己的虛偽自豪吧?

陳老爺子的壽宴歌舞升平,觥籌交錯間是一派祥和的景象,我端著笑臉像一尊精致的假娃娃,被陳梓郁領著四處展覽。我溫婉賢淑得好像生來就是大家閨秀,心裏卻早罵了無數的臟話。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熬到壽宴結束,我一坐進陳梓郁的車裏就垮掉笑臉,踢掉高跟鞋,那踝靴的鞋頭為了造型美麗做得極窄,我的小腳趾簡直要被擠斷了。

到了梓園,陳梓郁關閉汽車引擎:“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在這兒附近要見個客戶,今晚住這兒。”他解釋道。

“好啊。”這本來就是陳梓郁的家,他愛住不住,反正有兩個房間、兩張床,任君隨意。

剛和陳梓郁領證的那一段時間,為了掩人耳目,我們還正兒八經地“同居”過一陣。一開始我也害怕陳梓郁會對我怎麽樣,因為以我對男人很有限的了解來看,很多男人的自制力並不好。

我和他有協議,但也難保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不會獸性大發。

不過擔心了一個多月之後,我就知道完全是我多心了。

陳梓郁大約是真的看不上我,那個月他連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他在陳老爺子為他準備的訂婚典禮上拉著我的手出現,炫耀似的展示我和他的結婚證書,目的就是為了向陳老爺子示威吧。

說白了我顧昭昭對他而言就是個武器,除此之外甚至連個女人都不是,我和他在一起就是各取所需,也算是“天生一對”。

算起來,我和陳梓郁認識也有些年頭了。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我只有十七歲,那時我和爸爸在開發商公司門口不吃不喝靜坐了兩天,門口站崗的保安從開始的暴力驅趕到後來的無可奈何,最後甚至還勸我們說:“你們還是走吧……像你們這樣的我見得不少,沒用的……”

爸爸的嘴唇都失了血色,面色蠟黃,但眼睛仍是亮的,那種讀書人的倔犟始終不曾消失過。他說他就不信這事沒人管了,他不信普天之下還沒了王法。

我偶爾做夢的時候會夢到這一段經歷,夢見十七歲的自己梳著兩條麻花辮坐在爸爸身邊,臉色蒼白,身體單薄得像紙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我雖然只有十七歲,卻如見過世間黑暗的中年人一般憤世嫉俗,並不信什麽王法,只是因為爸爸堅信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得到一個結果,我便陪著他一起努力。

陳梓郁出現的時候我和爸爸已經坐了一整天,他剛好要去拜訪他父親曾經的老戰友,他的車開過我和爸爸身邊的時候,因為要避讓我們,所以停了一下,他搖下車窗看我的時候我正好擡起頭,我看到他微怔了一下。

那個時候的陳梓郁只有二十二歲,和現在的他相比青澀許多,白皙的皮膚宛如上好的細瓷,理幹凈的平頭,深灰色的瞳人清亮得像一匹駿馬的眼睛。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他眉眼間那揮之不去的陰郁,這種凜冽而特別的氣質讓我在兩年之後與他再相遇時頓覺熟悉,稍加回憶就想起十七歲那年的驚鴻一瞥。

十七歲,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十七歲,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一年開始剝落下鮮艷的外殼,然後迅速崩潰成一堆廢墟,瞬間將我推入痛苦的深淵,連留給我留戀和悲傷的時間都極少。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陳梓郁是我的福星還是我的災星。

拜嶽瀟瀟所賜,“校草陸鷺洋的新任女友是大二時退學的駱軼航高中時穿過的破鞋”這條新聞在隔壁那所理工科大學裏風風火火地宣揚開來,幾天來都占據了校園BBS頭版頭條的位置。幸虧本校的BBS版主是我以前在校園廣播台的朋友,他打了聲招呼,一有人發討論帖就立馬刪掉,雖然這樣弄得一小部分人頗有怨言,但並沒有影響到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