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5頁)

接下來,“煩躁夫人”就直沖著我來了,眨眼間我的褲子也被褪到了膝蓋處,我也像佐津一樣被脫去了襯衫。我沒有隆起的胸脯給老女人撫弄,但她還是像檢視我姐姐那樣查看了我的腋下,也叫我轉過身坐在平台上拉下了我的褲子。我非常害怕她要對我做的事情,所以當她試圖分開我的雙膝時,不得不打我的腿,就像她打佐津那樣,我強忍眼淚、喉嚨發幹。她把一根手指伸進我的雙腿之間,我覺得被弄痛了,不由得喊了起來。當她命令我穿上衣服時,我的感受跟一道擋住一整條河流的水壩沒什麽分別。可我擔心如果佐津或我開始像小孩子那樣啜泣,我們可能會給田中先生留下壞印象。

“兩個小姑娘身子都不錯。”“煩躁夫人”對回到屋裏的田中先生講,“挺合適的。兩個人都沒給人碰過。大的那個命中帶木太多。小的那個命中多水,不過挺漂亮,你說呢?她姐姐站在她身邊就像個農婦!”

“我相信她們各自都有吸引人的地方。”他說,“我們出去邊走邊談怎麽樣?讓她倆在這裏等我。”

田中先生關門出去後,我轉身看見佐津坐在平台邊緣,擡頭望著天花板。由於她臉型的關系,眼淚流下來就會積在她的鼻翼上邊,看到她難過的樣子,我當即也禁不住大哭起來。我覺得自己對所發生的一切難辭其咎,於是我用上衣的一角替佐津擦臉。

“那個可怕的女人是誰?”她問我。

“她準是個算命的。大概田中先生想盡可能多地了解我們……”

“可是她憑什麽用那麽恐怖的方式查看我們!”

“佐津姐姐,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說,“田中先生正打算收養我們呢。”

聽了這話,佐津便開始眨眼,仿佛有小蟲子爬進了她的眼睛。“你在說什麽啊?”她說,“田中先生不可能收養我們。”

“爸爸這麽老了……現在媽媽又病了,我想田中先生是擔心我們的未來。以後沒有人照顧我們。”

佐津站著,她聽了我的這番話非常激動。不一會兒,她眯起了眼睛,我看得出她正努力使自己相信沒什麽事能把我們帶離醉屋。她要把我告訴她的事情擠出她的腦袋,就像把水從一塊海綿裏擠出來一樣。慢慢地,她臉上的表情開始放松下來,她再度坐回到平台的邊緣。過了一會兒,她四下打量起這間屋子,好像我們之間根本沒有談論過什麽事情。

田中先生家位於鎮邊一條小巷的盡頭。四周的一片松樹林,聞起來同拍向我們家所在懸崖的大海的味道一樣強烈;想到大海,想到我的生活環境將會換一種味道,我體會到一種可怕的空虛感,我不得不把自己從這樣的空虛感中拉出來,就像你凝視懸崖後可能會往後退一樣。田中先生的房子比養老町的任何一棟建築都要氣派,房子的大屋檐堪比我們村裏的寺廟。田中先生進門時就把鞋子留在他脫下來的地方,因為有一個女傭來替他把鞋收到架子上。佐津和我沒有鞋子好脫,但我正想往屋子裏走時,感到背上被什麽東西輕輕打了一下,一顆松果掉在我兩腳間的木地板上。我轉身看見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小姑娘,留著一頭很短的短發,跑去躲在一棵樹後面。她探出頭來沖我笑,露出門牙上一個三角形的缺口,然後又跑開了,邊跑邊回頭看我,引我去追她。說來奇怪,此前我其實還從來沒有會見另一個小姑娘的經驗。當然我認識我們村裏的女孩子們,但我們是一塊兒長大的,所以我和她們在一起不可能有什麽事能稱得上“會見”。久仁子——田中先生的小女兒——從我見到她的第一刻起,就對我非常友好,這讓我覺得自己或許能比較容易地從一個世界轉到另一個世界。

久仁子穿的衣服比我精致多了,她還穿著草履;我是個鄉下孩子,就光著腳跑進樹林裏追她,在一間由枯樹上鋸下的樹枝搭成的遊戲室前我趕上了她。她用石頭和松果劃分出不同的場所。在一塊地方,她假裝從一個破杯子裏給我斟茶;在另一塊地方,我們輪流照顧她的玩具娃娃——一個名叫太郎的小男孩,其實不過是一只塞著垃圾的帆布袋子。久仁子說太郎喜歡陌生人,但很怕蚯蚓;非常湊巧的是,久仁子也怕蚯蚓。當我們碰到一條蚯蚓時,久仁子一定要我在可憐的太郎大哭之前用手指把蚯蚓揀出去。

我很高興能有希望和久仁子成為姐妹。事實上,這些大樹和松木的香氣——甚至是田中先生——所有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沒什麽好比較的。田中先生這兒的生活和養老町的生活是如此不同,就像你聞到做菜時的味道和吃到滿滿一口美食之間的分別。

天色漸暗,我們在井邊洗幹凈手腳,走進屋子,圍著一張方桌坐在地板上。我驚訝地看到我們將要吃的食物的熱氣升到我頭上高高的天花板上的房椽之間,我們的腦袋上方還掛著電燈。房間裏亮得驚人;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很快,仆人們就把我們的晚飯端上來了——烤鹹海鱸魚,泡菜,湯和米飯——但我們剛開始吃飯,電燈就熄滅了。田中先生哈哈大笑;顯然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仆人們趕緊點燃掛在四周木頭三腳架上的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