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10月17日(第2/3頁)

我的手放在胸前本應掛著掛墜盒的位置上。我不知道我是想讓別人注意到我弄丟了盒子呢,還是想掩飾盒子不見了。我看看海倫,她和普莉絲一起笑著。華萊士太太說,不見得每個靈媒都很邪惡。她有朋友接觸過一次通靈人的圈子,一個男靈媒道出很多他不可能知曉的事——她母親的事,她那葬身火海的表親兒子的事。

“他們自己有一本賬,”亞瑟說,“也算是他們的一個標志。他們像記賬一樣,記錄人名和他們的情況。恐怕您朋友榜上有名,可能還會有您的大名。”

華萊士太太倒吸一口冷氣,“通靈人的藍皮書?真的嗎,巴克利先生?”普莉絲的鸚鵡搖了搖羽毛。海倫說:“有人說從我祖母家的樓梯轉角望出去,可以看到一個女鬼,是個從那裏摔下樓,折了脖子的女孩的鬼魂。她準備去跳舞來著,腳上還穿著雙緞面鞋。”

母親喊,鬼魂!這個家的人是不是特別熱衷於聊這個話題啊?她差點就說我們為什麽不到樓下去,和廚房裏的仆人們一塊兒聊妖魔鬼怪算了。

其他人於是各聊各的。過了會兒,我走到斯蒂芬身邊問道,他當真覺得塞利娜·道斯有罪嗎?

他笑笑說:“她在米爾班克待著呢,她當然有罪。”

我說我們小時候,他就喜歡拿這種回答來搪塞我,原來他那時候都已經能做律師了。我看見海倫看著我們。她戴著一對像是蠟滴的珍珠耳環,我記得過去我會看著她,想象耳環在她炙熱的脖頸下熔化。我坐到斯蒂芬座椅的扶手上說,我很難想象塞利娜·道斯那麽殘暴、那麽有心機,“她畢竟那麽年輕呀……”

他說,那和她的年齡沒有關系。在法院裏,他經常會看到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站在被告席,腳下得墊幾個盒子,陪審團才看得見她們。他補充說,這些女孩背後總免不了還有個年齡較長的婦人或男子。如果道斯的年輕能說明什麽問題的話,可能就是她“受了某種不好的影響”。我說,她一直聲稱唯一的影響就是幽靈的影響。他說:“她不說,可能是想保護什麽人吧。”

為一個人犧牲生命裏的五年時光?為一個人去米爾班克坐牢?

他說,不是沒有這種事。道斯是不是年輕貌美?“你說的‘幽靈’是不是某個男士?許多降神會上的鬼魂顯靈,其實都是男人穿著平紋細布做的衣服來演的。”

我搖頭。我說他肯定搞錯了,肯定搞錯了!

但我說話時,他看著我,一定在想,你怎會理解那些甘為年輕男子蹲班房的漂亮女孩的一腔激情呢?

我怎麽會知道這種感情呢?我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而後假裝整理領口以掩飾這個動作。我問,他真的認為通靈術是無稽之談嗎?他真的認為所有靈媒都是騙人的嗎?他舉起一只手,“我沒有說所有的都是騙人的,我說大多數。是巴克利說他們全是騙子。”

我不想去問巴克利先生。“你怎麽想呢?”我追問。他說,他覺得所有神志清楚的人在看了所有證據後都會認為:毫無疑問,大多數靈媒只不過是會變幾個戲法,但有一些可能是因為生病,或染上了某種狂躁症而變成這樣的,道斯可能是第二種人。對於這些人,我們應該可憐他們,而不是嘲笑他們。至於其他人……“這個時代不同尋常。我可以去電報局,和大洋彼岸某個也在類似的電報局裏的人取得聯系。這是怎麽做到的呢?我也不明白。五十年前,這種事情完全是天方夜譚,是違背所有自然法則的。但我不會因為這違反了自然法則,就覺得另一頭的人發來電報是騙局。我不會認為,隔壁房間藏了個人,是他敲的信號。我也不會像某些牧師看通靈術那樣,認為給我發訊息的人是魔鬼假扮的。”

我說,但是電報機是電線連著的啊。他說,現在已經有工程師相信,他們可以制造出一種類似的且不用連電線的機器。“也許自然界就有電線……極細的絲線……”他搖搖手指,“那些絲線細密而古怪,科學家都不知道怎麽稱呼它們,可能因為太細了,連科學家也看不到。也許只有那些體質纖弱的女孩子,比如你的朋友道斯,才能感知這些電線,聽見傳遞的訊息。”

我說:“那可是死人發出的訊息啊,斯蒂芬!”他說,如果死人確實以另一種方式存在,那我們確實需要某種非常罕見的方式來聽他們說話……

我說如果真有這回事,那道斯就是無辜的……

斯蒂芬說,他沒說肯定就有這回事,他只是說有這種可能。“即便真有這回事,那也不能說明她一定沒有撒謊。”

“但如果她真是無辜的……”

“那就讓那些幽靈來證明!畢竟有個姑娘嚇壞了,一位女士還給嚇死了呢。我可不想和她們唱反調。”母親搖鈴叫來瓦伊格斯,斯蒂芬從她端著的盤子上拿了一塊餅幹,“我覺得,”他把餅幹屑從背心上拍掉,“我的第一個推論應該是對的。相比看不見的電線,存在一個穿著平紋細布的情郎更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