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30(第2/3頁)

禦牧一看見三姐妹,急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井谷為他們互相介紹完畢後,他也沒坐回到椅子上去。

“我坐這兒就行了,請到這裏來坐吧。”禦牧說著坐到一個大皮箱上去了。房間內各種形狀的椅子一共只有四把,三姐妹和井谷坐椅子,光代只好坐在床邊。

“怎麽樣?井谷太太,現在客人們也都來了,”看來禦牧是接著剛才的什麽話題說,“觀眾來了這麽多,務必請您穿給我們看看。”

“無論如何也不穿給禦牧先生看。”

“盡管您這麽說,反正我要送您上船,即使您不願意也會讓我看到的。”

“可是,我上船時也打算穿和服。”

“哎?在船上您也一直穿和服嗎?”

“大概不會一直穿和服,可是我想盡量不穿西服。”

“這個想法不敢恭維!那您為什麽做西服呢?”禦牧說罷轉向幸子她們說,“啊,請問一下,我們剛才談到井谷太太的西服問題。怎麽樣,你們見過井谷太太穿西服嗎?”

“沒有,”幸子回答說,“我們沒見過,我們也議論過不知道她穿西服是個什麽樣兒。”

“東京的朋友們也都這樣說,連小光都說不記得她媽媽穿過西服,所以我說今天一定請她穿給我們看看。”禦牧又轉向井谷說,“怎麽樣呢,井谷太太?趁大家都在這裏,試穿一次也有必要嘛。”

“瞧您說什麽喲,現在我能在這裏把和服脫光嗎?”

“請,請,您換衣服的時候,我們到走廊裏去。”

“穿不穿西服都無所謂,禦牧先生,”光代出來幫媽媽解圍了,“您可不能欺負我媽媽喲!”

“對啊,不過說起來,小妹最近也常常穿和服了。”井谷好不容易脫了身。

“真滑頭,讓您蒙混過去了。”

“是的,近來小妹穿和服的時候多些了。”幸子說。

“有人說這是我也漸漸成了老太婆的證據。”妙子接過幸子的話,脫口用大阪話說道。

“這樣說也許不禮貌,但是……”光代從上到下打量著妙子絢爛奪目的和服說,“也許小妹穿西裝更合適,當然,絕不是說不適合穿和服……”

“光代小姐,恕我打斷你的話,聽說這位小姐名叫妙子,你為什麽叫她‘小妹’呢?”

“哎呀,禦牧先生,虧您還是個京都人,連‘小妹’都不懂嗎?”

“‘小妹’這個稱呼,似乎只有大阪才有,京都好像不大用這個詞兒。”幸子說。

“怎麽樣,吃一點吧?”井谷拿出一聽看來是別人贈送的巧克力點心說道。可是大家都吃飽了,誰也沒伸手,只是粗茶喝得不少。

光代提醒母親“招待一下禦牧先生吧”,說著叫飯店送了一瓶威士忌到房間來,禦牧也毫不客氣地說:“侍應生,請放在這裏!”說著把一大瓶方瓶威士忌放在自己身旁,一點一點地抿著聊著天。

井谷巧妙地引出話題,順暢地交談起來了。她問道:“禦牧先生要安家的話,一定得在東京嗎?”以這個問題為起端,禦牧把自己的身世和將來的計劃等等都說出來了:

“剛才,光代小姐說我是京都人,其實,禦牧家族從我祖父那一代起,就把本家搬到東京小石川來了,所以,我是在東京出生的。到我父親那一代還是純粹的京都人,不過我母親是深川人,所以,我身上流的血是京都人和江戶人各一半。正因為如此,我年輕時對京都那塊土地沒什麽興趣,毋寧說十分憧憬歐美的生活。但是,近來對祖先居住的土地產生了鄉愁。說起來,我父親也是年老以後懷念起京都來了,終於拋下了小石川的本家邸宅而隱居到嵯峨去了,想到這裏,我也感到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在我的興趣上也出現了這種傾向,我漸漸體會到了日本古代建築的妙處來了,等將來時機一到,我打算重操舊業。在此之前,我想盡力研究日本固有的建築,好在以後的設計中大量采用日本的風格。我反復考慮,說不定在京阪一帶找個工作,在那裏生活一個時期,對我的研究可能有利。不僅如此,將來我想要建築的住宅的式樣,與東京相比,和阪神地方的環境更協調些,說得誇張一點,我甚至覺得我的前途都寄於關西了。”禦牧又問道:“如果在京都安家的話,選擇哪一帶為好呢?”

幸子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又問:“令尊的別墅在嵯峨的哪一帶呢?”接著,大家都說,要在京都安家,最好是嵯峨一帶,或者是南禪寺、岡崎、鹿谷方面。

不知不覺夜深了,他們還在聊著,談話間,禦牧把那瓶威士忌喝了三分之一,還是若無其事的光景,只是醉意越濃他越幽默風趣了,時不時吐出奇特的警句,使得滿座大笑。尤其是他和光代像是一對好搭档,不斷展開辛辣的舌戰,旁人簡直像聽相聲一樣。幸子她們也忘記了白天的疲勞,絲毫沒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