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19

阿春三下兩下就收拾好了,提前吃罷午飯,匆匆說一句“我請假回去兩三天”就走了。臨走前,幸子曾把她喊進客廳,周到細致地囑咐她:要克服平素偷懶怕麻煩的毛病,和病人接觸後不要忘記消毒,病人排便後,每次都要往便盆裏撒來蘇爾。另外,要經常報告病情,至少每天上午打一次電話回來,奧畑家沒有電話,即使借附近商店的電話方便,也要盡量避免,最好使用公用電話,往家裏打電話要趁貞之助和悅子不在家的時候,等等。

阿春是下午才走的,這一天不會掛電話來了,幸子她們格外掛念妙子的病情,焦灼不安地等著第二天的到來。直到第二天十點過後,才接到阿春打來的電話。幸子把電話轉到丈夫的書房,但是電話聲音小,又再三中斷,好不容易才聽清一些。病人情況和昨天差不多,只是拉肚子的次數比昨天更多了,一小時拉上十來次,體溫也無下降跡象。聽這一說,幸子問道:

“原來懷疑是赤痢,究竟像不像?”

“啊,好像還沒弄清楚呢。”

“大便檢查的結果怎麽樣?”

“聽說阪大還沒通知。”

“是什麽樣的大便?帶有血嗎?”

“像是有點兒血。除了血以外,盡是鼻涕一樣白的黏糊糊的東西。”

“你從哪裏掛來的電話?”

“用公用電話。附近沒有公用電話,很不方便,而且還有兩三個人排在我前面,所以電話打晚了。我打算過會兒再打一次電話,如果今天打不成就明天上午打。”說完,阿春掛斷了電話。

“有血便的話,那不是赤痢嗎?”在一旁聽著的雪子說道。

“是呀……我想是那樣。”

“腸炎有沒有大便帶血的情況?”

“不會有吧。”

“一小時拉十來次,肯定是赤痢了。”

“不知道那醫生是否可靠?”

幸子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大體可以斷定妙子的病為赤痢,便漸漸地盤算該做些什麽。這一天她期盼的第二次電話終於沒來,第二天上午過了十一點還是杳無音信。阿春在幹什麽呢?姐妹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快到中午時,阿春突然從後門走了進來。

“怎麽樣了?”兩個人一見阿春僵硬的表情,就默默地把她拉進客廳問道。

“果然像是赤痢。”

實際上,大便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但是醫生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來看了,他說:“很像赤痢,必須按照赤痢采取治療措施。國道附近有家木村醫院,有隔離病房,我可以跟他們聯系,讓病人去住院。”剛要決定去住院時,經常來送菜的一位菜店老板碰巧來到廚房,無意中對阿春說了一句“不去那個醫院為好”。阿春到附近一打聽,那家醫院果然名聲不佳。說是那位院長聽力差,聽診也聽不出個所以然,經常誤診。他雖然是阪大畢業生,但在學校念書時成績不好,博士論文還是請一個同班同學捉刀,而那位同學如今也在附近開業,曾承認“那論文確實是我代寫的”。阿春把這事告訴了奧畑,他也不安起來,急忙打聽其他的醫院,得知附近有隔離病房的僅此一家。因此,奧畑問醫生:“那麽對外就說是腸炎,在家裏治療好嗎?”醫生不客氣地回答:“這可是傳染病啊!”奧畑和阿春商量:“不見得得了點赤痢就非得住院,人家不都是在家裏治療嗎?用不著介意,就在家裏治療,再想辦法叫醫生同意,或者聽聽蘆屋的姐姐的意見以後再做決定。”阿春說:“那麽我回去問問太太吧,看她怎麽說。”阿春對幸子說:“我想在電話裏也談不出個著落,就急著趕回來了。”

幸子問那位醫生是個什麽樣的人,阿春說,他也是阪大畢業生,姓齋藤,看上去比櫛田醫生還小兩三歲。他父親就在這條街上開業,人稱老先生的父親仍然健在,人們對父子倆的評價都不差。據阿春觀察,他不像櫛田醫生那樣果斷,診斷時很為慎重,不輕易做出明確的結論。這次診斷遲了,這也是原因之一。但另一方面,妙子體溫高於一般的赤痢病人,再加上第一天沒有大便,直到發病後二十四小時,也就是大前天夜裏才開始腹瀉。所以他當時還懷疑是傷寒,這樣一來,所有的處理就給耽誤了,使病情更加惡化。

“到底是從哪兒傳染的呢?是不是吃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是,說是吃過青花魚壽司。”

“在哪兒吃的?”

“聽說是發病那天傍晚,她和少東家去神戶散步時,在一家叫‘喜助’的館子裏吃的。”

“從沒聽說過這麽一家館子嘛,是吧,雪子。”

“沒聽說過。”雪子說。

“說是在福原的妓院區裏……小妹聽說那裏的壽司特別好吃,想去嘗嘗,在新開地看完電影回來的路上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