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方天至正在思考,為什麽這位不知名的新娘子要嫁的人是方天至。

白玉京的城主和他同名同姓,這是巧合麽?

還是有預謀地冒名頂替?

哪怕在四天前,他都從未想過有人“冒名頂替”他的可能,正如他從未想過藺王孫竟然身具金蟬玉蛻功一樣。

不論馬臉張撒沒撒謊,藺王孫有何圖謀,也不論春王青女等人是敵是友、是忠臣還是叛徒,他終究可以確定師叔上山之前,就是白玉京的城主韓綺。

韓綺教給了自己金蟬玉蛻功。但這門武功早在他出生之日,他就已經聽生身之母斷續口述過了——

一門武功究竟重要到何種地步,以至於瀕死的母親顧不上與剛出世的孩兒最後溫存片刻,而選擇掙紮著將它念出來?

或許在她心中,這其實就是留給孩子最珍貴的遺物?

那麽他自己與師叔又是什麽關系?

方天至的心中已經積攢了數不清的疑惑,也滋生出了數不清的猜想與推論。

他能感受到真相正在漸漸自黑暗中顯出輪廓,與他的猜測仿佛只隔著一層若隱若現的輕紗。他甚至生出了一些微妙的直覺,只等待未知的變數來一一驗證。

所以說做人還是要有一技之長,武功練到他這地步,哪怕遇到再匪夷所思的詭案,也可施施然立於不敗之地。

聖禿重新拈動了佛珠,一如往常般山崩而不改色,反正總有人比他沉不住氣。

果然,周昊先蠢蠢欲動了。他問:“你都知道些什麽?那姓方的是什麽人?他何時做的城主?你們的老城主呢?”

新娘道:“天至他年紀輕輕能當上城主,自然是老城主的兒子了。”她受了驚嚇,說話倒規規矩矩,但仍帶著點掩不住的得意,“他才一現身,那群人自然而然便認他為主了,沒有一個人不是恭恭敬敬的。至於天至他爹,早十幾年前就不知所蹤了,或許早就死了。”

眾人又齊齊靜了靜。

周昊周奇的臉色肉眼可見般轉好了,仿佛聽說韓綺並未回來很是松了口氣。

楚留香則沉思了片刻,他聽出了一個關鍵,卻故作不知的問道:“所以白玉京的人過海而來,只是方城主思念父親,仍懷抱希望要找到他?”

這本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楚留香等了半天卻沒聽到回應。

他向那新娘一瞥,二人目光甫一觸碰,她果然神色閃爍地垂下頭來,只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

楚留香眼睛微微一亮。

他的嘴角掛上了笑意,又問:“不知道你和方城主之間又是什麽關系?”

新娘立時道:“我當然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夫人!”她忽地冷笑了一聲,眼含媚態地覷著楚留香,“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問,他為什麽會喜歡我?要不要我將床上的事也說給你聽?”

楚留香淡淡笑了,道:“這些你可以留著在夜裏慢慢想,倒不必對我說。”他轉而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他的女人。但你除了是他要娶的女人之外,對他而言應該還有另一種身份。”

新娘冷冷道:“你以為你是誰?你猜的就一定對?”

楚留香和氣道:“我猜的自然不一定對,所以要你來回答我。為什麽一位富可敵國又年少有為的城主,要千方百計的混淆視聽,哪怕將新娘子藏在妓館裏,也要在海侯城裏成親呢?”他又笑了笑,“而新娘的年紀,又大到足可以給他當娘。”

新娘被激怒了。

但她卻又笑了:“我的年紀,也可以給你當娘了。你對待娘老子該多少尊敬一些。”

楚留香臉上的笑意消散,輕嘆道:“我本來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不料才說了幾句話,你已經想當我娘老子了。”他面無表情地淡淡注視著新娘,“你最好還是配合一些,不然也許我就沒有這麽客氣了。”

新娘似是被震懾住了,她怔怔半晌,道:“難道你們要殺我?”

楚留香故意板著臉,冷冷道:“難道我們不能?”

新娘道:“你們敢動我,天至會追殺你們到天涯海角。如果你們放了我,我可以當什麽都沒有發生。”

藺王孫聞言也不由笑了。他沒有像楚留香一樣故作冷酷,但望著他的笑容,新娘忽地感到一陣悚栗,只聽他說:“看來你還不知道,我們和你的那個小城主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算我們不殺你,他照樣會追殺我們到天涯海角。殺了你,我們反倒賺了。”

新娘聽得呆坐在椅子上,像是重新認識眾人一般,神情震驚中夾雜著驚恐。

藺王孫輕描淡寫道:“所以你最好乖覺一點。像剛才這樣和氣不是很好?”

新娘結舌半晌,顫聲道:“你們……你們是不是一定要殺我?”她忽地望見方天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這位大師,難道你也是天至的仇人?你也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