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德加與梵·高

跟維塔麗想象中差不多,德加的畫室很淩亂,畫布、畫架、顏料,擦手布、洗筆水桶、畫筆,到處都是。他們到畫室的時候,德加沒在畫畫,而是在跟兩個男人說話。

德加其貌不揚,臉小,留著胡須,身材瘦削。他今年39歲,正處在一個畫家最旺盛的創作年齡。福蘭在路上說了一些德加的事情,他去年春天去了美國,今年春年回到巴黎;他家在路易斯安納州的新奧爾良有親戚,普法戰爭剛開始,德加家就把除了長子埃德加之外的幾個年幼的孩子都送去大洋彼岸的美國了。

埃德加·德加因為是長子,需要服兵役,德加家還算有錢,讓他進了國民警衛隊,駐守巴黎,沒有讓他真的去最前線。他在參加軍訓的時候發現自己視力有問題,之後一直在找眼科醫生看診,但他自己對此諱莫如深,不願提起——維塔麗很理解德加,畢竟眼睛是畫家不可或缺的器官,普通人失明,在他人的照顧下還能生活,畫家要是失明了,那可就全完了。

見福蘭來了,德加停下來交談,走過來。

福蘭向他介紹,“這是我上次說過的,維塔麗·蘭波,阿瑟的妹妹。”

“您好,蘭波小姐。”

“您好,德加先生。”

“福蘭說你正在學畫,我看了你的習作,基礎很好。怎麽,有興趣來我這兒學畫畫嗎?”

維塔麗驚訝的看了一眼福蘭:不知道這家夥到底跟德加怎麽說的,看來福蘭的意思是想要她跟著德加學畫?

“我很希望有機會能跟您學習,但我現在住在福樓拜先生家,在魯昂,我不經常到巴黎來。”她十分可惜。

“福蘭跟我說過了,”德加倒不以為意,“你可以先拿一些畫回去臨摹。”

他走到墻邊,從一堆木頭畫板裏挑出一些畫,“先臨摹這幾張,帶回去,下次來巴黎把你的習作帶來給我。我看過你的素描和速寫,你很有天賦,別浪費你的天賦。”

維塔麗心想,原來我的天賦點是點在繪畫上,而不是寫作上了嗎?

繪畫和寫作都是講天賦的,德加這種已經成名的畫家,不會浪費時間在沒天賦的年輕學生身上,人家忙著呢,比如給她找好了帶回去的臨摹作品後,他又去跟那兩個男人說話了。

兩個男人西裝革履,相貌平平,但一看穿著就知道不是什麽窮畫家之類的人。一個年長一些,大概30、40歲,因為蓄了胡須,實在也不太好分辨具體年齡,這個時代男人30多歲就都開始蓄胡須了;

另一個男人相對年輕得多,沒有蓄胡須,大概跟福蘭差不多大吧;鼻梁高挺,眼窩深邃,微卷的深棕褐色頭發閃動著姜紅色,有一個看上去很聰明的大額頭。因為主要是那個年長男人在跟德加說話,看上去他就像是個老板的小秘書什麽的,顯然是個晚輩。

他很認真的聽年長男人和德加說話,偶爾看一眼福蘭他們。

福蘭正在讓畫室的學徒將畫板打包,裝在一個木頭箱子裏。

他對維塔麗說:“德加覺得你基礎非常好,而且你還年輕,只要堅持學習,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女畫家。”

“我以為畫家這個職業不歡迎女性。”

“你說哪兒去了呀?!-->>

”福蘭嗔怪的瞥她一眼,笑著說:“畫得很好的女畫家有不少。德加喜歡收集不太早的畫家的畫,瞧,那是古皮爾公司的巴黎分公司經理,他來找德加訂畫,也幫他找別的畫家的畫。”

懂了,屬於藝術品銷售公司和藝術品中介公司。維塔麗點點頭,“那個年輕一點的呢?”

“他叫——梵·高,叫什麽名字?”福蘭皺著眉頭使勁回憶,“他叔叔以前是古皮爾公司的合夥人,現在退休了,但還持有古皮爾公司的股份。你聽說過古皮爾公司嗎?”

“沒聽說過。”

年輕的梵·高似乎是聽到了自己的姓,於是輕快的從畫架、畫板、長桌之間走過來,“我是文森特·梵·高,我能有榮幸為您介紹一下古皮爾公司的業務嗎?”

於是接下來5分鐘,維塔麗聽文森特·梵·高流利又公式化的為她簡單介紹了古皮爾公司(Goupil&Cie)及其業務。

古皮爾公司做的很大,主要銷售藝術品和藝術品的復制品,油畫、版畫、照片等等,也出售真跡,幫有需要的客戶尋找特定的藝術品,等等;總部在巴黎,是一家法國公司;在荷蘭海牙、比利時布魯塞爾、德國柏林、英國倫敦、美國紐約等地有分公司,生意做的很大,也很紅火。

梵·高這個姓本來維塔麗還沒什麽感覺,但聽到年輕的梵·高自我介紹名叫“文森特”,突然瞪大眼睛:這!難道這人就是另一個死後的天才,那位梵·高?她記得梵·高開始學畫已經年齡很大了,不是從十幾歲少年時期就開始學繪畫的,所以他現在居然一點都沒看出來自己有成為畫家的潛力,只是個藝術品推銷商——這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