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巴黎

男孩似乎都有這麽一個人憎狗惡的階段,談不上有什麽“有趣”,很多時候只是賤兮兮。十一二歲的時候,阿瑟還是個虔誠的孩子,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最讓媽媽頭疼的孩子。

他支持革命,認為巴黎公社可真是一個極好的政府;他蓄起了長發,還整天把頭發弄成亂糟糟的樣子;還開始抽煙了!至於說粗話、無緣無故的咒罵什麽,更是常事。

或許就是想以此來表示自己“長大了”?或許是他以為巴黎的時髦男青年們都是這個德性?

想要準確定義他此時的內心想法是不可能的,這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狀態,維塔麗能理解他,也很羨慕他——男孩才能這麽整天瞎造,女孩可不行!就比如她根本不可能在16、7歲的時候這麽大大咧咧的離家出走,她要是膽敢在沒有家人陪伴的情況下離開家鄉,就別想回來了,人們肯定會八卦她是跟什麽人私奔去了,哪怕壓根就沒有那麽一個人;她的貞操會受到質疑,而媽媽能被氣死。

阿瑟不喜歡羅什村,也不喜歡沙勒維爾,尤其是他去過巴黎了,更不會喜歡偏僻小鎮的生活。他跟幾個朋友混在一起,在沙勒維爾附近的小鎮或是村莊走來走去。蘭波太太認為他在閑逛,但又沒有辦法嚴格約束他,只能不給他錢,企圖用這一招來讓他投降。

他在朋友家吃飯、過夜,高談闊論,言語充滿少年的狂妄。

同時又寫了很多散文和詩歌。他是個勤奮的作者,創作**強烈。

他回到沙勒維爾後不久,巴黎傳來了巴黎公社成立的消息,阿瑟跟朋友特別激動的在沙勒維爾的廣場上大呼小叫“秩序被打敗了!”,覺得法國有希望了!

維塔麗也看了報紙,巴黎公社可以說是世界上第一個無產階級政權,但可能先天不足,她並不看好。

阿瑟相當天真的認為,巴黎公社大有可為!他又琢磨著要跑去巴黎。

沙勒維爾學院在4月初開始恢復了正常的教學,但阿瑟已經不想去學校。為此,他必須去找工作,或是做出正在找工作的姿態,不然媽媽可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先是在朋友主辦的《阿登進步報》工作了幾天,整理讀者來信,本來這是一份不錯的工作,但不幸的是,5天之後,報紙就被迫停刊了。阿瑟為此很是惱火。

“那些愚蠢卑鄙的官僚!”他咒罵著。

既然標明“進步報”,那麽傾向就是靠近巴黎公社的,那是遠在巴黎發生的事情,下面的政府官員肯定不喜歡。巴黎公社實際上只是在表面上“管理”巴黎,對下面的省份根本沒有管轄能力,就開始匆忙推行新政令。

維塔麗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巴黎公社的基礎不穩定,失敗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你別這麽悲觀。”

“你可能太樂觀了。”

“為什麽你認為會失敗?”

蘭波太太嚴肅的說:“吃飯。”她不喜歡這個話題。

維塔麗對阿瑟做了個鬼臉。

*

晚上,阿瑟主動去打了洗腳水,維塔麗給他拿來了擦腳毛巾和新襪子。

“瞧,這是我自己織的。”她很得意。這個時代還沒有發明化學纖維的提取方法,紡織原材料都是天然纖維,織襪子的線基本就是棉線和羊毛線,棉線襪子夏天穿,厚實的羊毛襪子冬天穿。她挑了本色的羊毛線給他織了一雙軟和厚實的襪子。

4月的氣溫有點尷尬,說冷不冷,說熱不熱。

“謝謝。”阿瑟收下襪子。

“可能現在穿有點熱了,過幾天我再給你織一雙棉線襪子。”織襪子是蘭波太太的事,她最近剛學,於是勁頭兒很足,給兄妹們都織了襪子。

“媽媽還讓你做很多家務嗎?”

“嗯。”她點頭,“沒辦法,伊莎貝爾還小,做不了什麽事。”

“你不想回修道院學校了嗎?”

“不想去了,修女們教不了什麽。”她有點煩心,“我想去沙勒維爾學院,但他們現在還是只招收男生。”

阿瑟想了一會兒,“你真的很想去嗎?”

“嗯。你的課本我看不太懂,我應該要在學校系統的學習。”

“你的年齡倒是合適,就是……媽媽讓你去嗎?”

“我在沙勒維爾上學,下午就能回家,我想只要我能去學校,她不會不同意的。”

這倒是。

“我去問問老師和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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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要是想讓你回去上學呢?”

阿瑟苦惱的撓撓頭,“其實我在學校已經學不到什麽新知識了,要麽就去上大學,可是上大學太貴了。”

“我以為你不想上大學。”他前不久可是才說過,用不著去上什麽大學。

“要是能去巴黎的大學當然不錯,可是——”能在巴黎上大學是一件時髦的事情,上大學不是必須,但要是能在巴黎待上好幾年,想必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