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飲溪頭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一個個活生生的凡人,在邪惡之下究竟有多無力。

她望著那已然是純澈一片的天空,久久不能回神。不知這人間的最後一面,春枝有沒有去見自己的家人,有沒有與他們在這明月即將圓滿的日子裏,最後的團圓一次。

笨笨龍忽然湊過來,默默舔了舔飲溪手臂上的傷口。

說來也奇怪,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傷口已然止住了血。

飲溪歪著頭瞧它,又趁機摸了摸他的爪爪:“謝謝你,其實你一點都不笨,往後我不會再叫你笨笨龍了。”

她想了想,又說:“叫小金如何?!”小棗是棗色的,小白是白色的,笨笨龍赤金色,便叫小金,這名字當真合適!

龍不滿的沖她吼一聲,舔完了傷口,又去一旁握著了,只不過始終在她身旁,沒有離開很遠。

飲溪其實更想摸摸龍的腦袋,但是想到了威嚴的天帝,又想到了威嚴的四海龍王……龍可是個尊嚴極強的物種,輕易擼不得,還是回去摸小白吧。

結界與冤魂都處理了,最後剩下的便是這口井。

方才那綠光探查一番,可以說明目前這井沒什麽危險的,可陰氣沖天,說不準死去的人們與這口井離不了關系。

不過他畢竟是死物,既然是死物,那總有法子解決掉。目下是毀不了的,那麽便封印起來。

既然是封印,飲溪也能出一份力。她令如風幻化出一沓黃符紙與筆,依著記憶中驅邪符的咒語畫上去,在那口井之上貼了足足一圈。

八卦方位立,井口上方出現了與上次一樣的金光,密密麻麻的金色絲線交織在一起,結起一個牢不可破的陣,陣內靈力點點聚集,一眨眼的功夫,驟然爆起,直直豎起沖向天際。

潔凈的靈氣向下,將井內陰氣吞噬的一幹二凈。

如風旋即跟上,一道散著綠光的圓形陣法在手下一點點結起,就在陰氣消失的那一刻,眼疾手快將那印送下去。

如此一來,若是沒有什麽手眼通天之人刻意毀壞,應當也算是萬無一失了。

他在一擡手,拂過那井口,封印與符咒便齊齊消失了。

傅榆畢竟還是個凡人,受□□凡軀所困,這等封印它解不了,甚至看不到。

做完這一切,一仙一鹿一龍踏出了這座宮殿,心情均是說不出的復雜。

沒了傅榆的結界將這座宮殿在皇宮之中孤離出來,龍脈之氣流通,要不了幾日,便徹底無恙了。

宮殿是個無辜的宮殿,井也是一口無辜的井。害人的,始終只有無窮無盡的**與貪念罷了。

暮色已深了,宮道兩旁被紅紅的暖黃色的燈籠照著,宮人們來來往往,不差白日裏的熱鬧。

出了宮殿,笨笨龍又一次消失了,就如同以往每一次那樣,從不打一聲招呼。

如風將她送至太清殿門口,至於她手臂上的傷,飲溪特意請如風施了個障眼法,□□凡胎定然看不出來。其實這事情沒有什麽不能與封戎說的,只是害怕他會擔心。

而且不知為何,上一次她放血救封戎,那傷口足足疼了半個月。這一次的傷口並不比上次淺,可她現在卻全然感覺不到痛意了。

如風隱身站在太清殿外,叮囑她:“明日你且呆在人多的地方,最好時時刻刻與皇帝在一起。傅榆對他忌憚,在皇帝身邊是安全的。”

飲溪點了點頭:“你也要小心,待玄女娘娘看到我的祈願,我便可以回天上了,要不了多久的。”

……

宮外,國師府。

內室之中桌上擺著幾個手掌大的木質模型,細看之下,模型與皇宮內的太清殿一模一樣。

一室闃然之中,楚炎靜靜打坐。

忽然,十幾只燭台顛顛作響,燭火大旺,無風而動。

楚炎驟然睜眼,看向那桌上的模型。只見太清宮周圍一圈金光閃現,一道接著一道,幾息之後,燭火歸於平靜,金線也隱隱消失了。

*

做了這麽了不得的大事,飲溪委實有些雀躍,蹦跳著往宮內走。一入便撞上了幾個提著燈籠正要往出走的宮女。

為首的那個正是仔姜。

“你們這是要往哪裏去?”飲溪慢下步子來,出聲問。

仔姜擡起燈籠一照,見是飲溪,面容明顯松懈了幾分。

“姑娘去哪兒了?早都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怎麽才回來?我們幾個正預備出去找呢。”

飲捏了捏發髻,道:“四處逛了逛便耽擱了時間,沒有去哪裏。”

仔姜不疑有她,匆匆迎上去,送她回內殿,一面走一面說:“陛下很早就來了,在姑娘寢宮內等了許久呢。”

飲溪悄悄咬唇,步伐又加快了些許。

入了內室,封戎果真已等在桌旁。桌上擺著滿滿的菜肴,絲毫未動。

她臉上擠出一個笑,跑過去便往他腿上坐,抱住他的脖子不老實晃了晃:“等我許久了嗎?其實你可以自己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