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狂風驟雨席卷徹夜,第二天一早,日頭出來了。

仔姜一夜難安,瞧著窗紙透過亮光,便爬起身洗漱出去。

整座寢宮寂寂無聲,石板濕漉漉,被一夜的雨水沖刷的錚亮,院中海棠更不必多說,早已一片緑肥紅瘦。

枝頭卻有幾只早起覓食的鳥兒,清啼幾聲,帶來幾分生氣。

仔姜瞅了一眼寢宮的大門,她知道昨夜陛下歇在此處,也知道此事遲早會發生,只是想起那嬌憨可愛的姑娘,心中也不知是酸還是甜。

她不敢前去打擾,只拉了個小丫頭在此處候著,吩咐著何時見到徐公公來了,再進去伺候。自己則去了偏殿,將昨日收回殿內的幹花再擺出來。

徐公公很快就來了,文武百官已在朝堂候著,龍椅上的那位卻遲遲不來,殿中隱隱響起了交談聲。

飲溪還是沒有醒,封戎摸她的額頭,有些微微發燙。她夢中不知凡幾,整夜睡不安穩,睡到了半夜,竟然主動縮著去往他懷裏,手臂攀上他的腰,臉蛋埋在胸膛之上,許是這樣令她感到安全,後半夜保持這樣的姿勢再無動靜。

怕她感到不適,半夜,封戎又脫了她外頭的衣裳,如今只著松松垮垮一件中衣。因睡相不甚優雅,是以衣襟處有些松散。

封戎定時睜開了眼,可她抱的緊,不肯松開,他一時倒舍不得動手,攬著她的脊背輕拍。

徐德安不敢動靜太大,輕輕在門外喚著:“陛下,可要遣人進來伺候?”

封戎低頭,在她緊閉的雙眼上輕啄,半晌,慢慢將她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放下來,兀自起身,輕聲道:“進來吧。”

一列宮人魚貫而入了,動作麻利的各自歸位,幾乎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安靜的不像話。這宮中誰都知道陛下身邊不用宮女,今日徐德安卻吃了一回豹子膽,遣了一眾宮女進去。

封戎似笑非笑看了徐公公一眼,沒說什麽話,卻依著那些宮女伺候了。

徐德安瞧不出他今日是個什麽心情,不過仙子尚未蘇醒,他雖不知全貌,也約莫猜到一些,只怕皇帝此時無論如何也算不得愉快,因此比往日裏更加小心翼翼。

臨走前封戎又回到床邊掀開簾帳,替她掖好被角,靜靜看了看,提步離開了。

皇帝沒有吩咐傳膳,直直上了步攆,下頭太監們不敢耽擱,擡起紅柱便往殿門外走,皇帝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與往日一樣。

可經過地坤宮時,他卻忽然叫停。

徐德安惶惶不安,試探著問:“陛下可有吩咐?”

封戎不急著出聲,捏了捏額角,似在思忖什麽。他斜靠在後面,手中的扳指轉了轉。

片刻後,他眼皮微掀:“回太清殿,今日不上朝,吩咐百官回去吧。”

封戎繼位如今已有三年,三年來不曾有一次缺席朝堂。他固然是個手段殘暴的冷血帝王,可卻算得上是位難得的明君。

事出異常必有妖。

徐德安心中急急思慮著,思來想去,這不上朝的原因只能是殿中猶在沉睡的那位。

他不知昨晚殿中發生何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國師定叫皇帝起了怒,雖未要他的命,卻也存心要殺一殺他的風頭。

早上禁衛傳來消息,昨日楚炎回去後閉門不出,急慌吞了許多丹藥,打坐一整晚,進氣多出氣少,皇帝那一劍雖不致命,也令他元氣大傷,短日內估摸著是出不了宮了。

步攆又回了太清宮,徐德安得親自走一趟,朝堂之上一群老匹夫可不好糊弄,須得尋個不出錯的理由。

天漸漸大亮了,果真出了極好的太陽。

昨日因大雨封窗一整日,仔姜入殿時,總仿佛聞到一股腥銹之氣。她看了看床上的人,輕嘆一聲,吩咐丫鬟們將窗戶支起來。

雖不知她為何突然便一睡不醒,更不懂為什麽皇帝不宣太醫來看,還是盼望著新鮮空氣入室,她能快快活蹦亂跳起來。

豈知才支棱住窗戶,那頭簾帳中便傳來淺淺的□□。

仔姜大喜,快步過去,果真見她睜開了惺忪睡眼,擡手揉著,烏發披散開,雪白小臉埋在其中霎時可愛。

她應是睡懵了,捂著額頭問:“仔姜現在幾時了?”

仔姜見她口齒清晰神志清醒,又觀她膚色白裏透紅,頰邊染著淡粉色,大喜過望,一時忍不住笑了,回她:“姑娘,現在是用早膳的時候了呢!”

說完便招來身邊的小丫頭:“你去與徐公公傳話,便說姑娘醒了。”

飲溪原本困意還不散,躺在床上身子骨發軟,一聽早膳,登時精神大振:“快扶我梳洗!”

還不及她扶著床榻爬起來,忽聽外面傳來一連串請安的聲音。而緊隨其後映入眼簾的,就是封戎的身影。

他還沒有換下冕服,頂著冕冠,許是正好遇上報信的宮女,是以步伐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