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未央眉梢輕挑。
她倒是低估了她這位“好父親”的臉皮。
她本以為,她將話說得這般難聽了,但凡有點血性的男人,都不會再忍不下,哪曾想,嚴睿竟這麽好的容性,硬生生接下了她所有的話,然後沒臉沒皮說出這樣根本無法實現的話,來阻止與她母親的和離,借此繼續霸占母親留下來的家產。
金錢當真是個好東西,能讓母親心中的翩翩少年,變成現在面目可憎、充滿算計的市儈小人。
“怎麽?沒話說了吧?”
嚴睿見未央不答話,悄悄松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氣我的糊塗,可我也是受刁奴蒙蔽,才會做出將你逐出家門的事情,如今真相大白,我又好生向你致歉,你便別再鬧下去了。”
“你我終究是父女,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系,哪能真能如你口中所說一般,就此斷了關系?”
未央久久不說話,嚴睿便放軟口氣哄著:“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氣頭上,說的話都是氣話,我不怪你。”
“只要你收回剛才的話,不再提什麽讓你母親與我和離的胡鬧話,咱們便還是和樂融融的一家人。”
說到這,嚴睿聲音微頓,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來,道:“咱們和和美美過日子不好麽?幹嘛非要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沒得讓外人看笑話。”
嚴睿威逼利誘,使出渾身解數。
未央聽了,心中越發好笑。
縱然嚴睿對她母親母親死纏爛打,她也有的是法子讓嚴睿不得不和離。
未央問道:“嚴右丞剛才的話,是玩笑之語,還是發自內心?”
一邊對謝氏關懷備至,一邊又做出對她母親念念不忘的樣子,當真是令人作嘔。
嚴睿只以為未央問的是他的那些哄騙之語,還以為未央在他的勸說下回心轉意,便連忙道:“自然是發自肺腑的。”
“你到底是我的女兒,身上流著嚴家的血,無論你做出什麽,我這個當父親的,總是要包容你的。”
——端的是一副寬容大度的慈父模樣。
未央輕笑,道:“我問的是你要母親親口說與你和離之事。”
嚴睿怔了怔,心裏泛起一絲疑惑,看了看未央,慢慢道:“自然也是當真的。”
未央怕是瘋了不成?這種事情也能當真?
不過未央既然問了,他自然要說當真。
“那便好。”
未央讓女官取來筆墨紙硯,對著嚴睿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嚴右丞,請吧。”
嚴睿有一瞬的猶豫。
難不成未央真有方法讓蕭衡出現在他面前?
但轉念一想,蕭衡死去多年,此時骨頭怕是都成了灰,未央縱然將蕭衡的屍骨取來,怕也拼不出蕭衡的模樣來。
這般一想,嚴睿心下稍安,便起身走上前,準備立下字據。
然而腳步尚未踏出,衣袖便被謝氏輕輕拉住了。
謝氏小聲道:“當心有詐。”
嚴睿心中一暖。
到底是與他情投意合的謝氏,府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只有謝氏依舊關心他,站在他身後默默支持他,甚至擔心他中了未央的圈套。
謝氏此舉,倒也不枉他待謝氏的一番真心了。
嚴睿拍了拍謝氏的手,道:“無妨,我心中有數。”
他倒是想瞧瞧,未央怎麽讓蕭衡那個短命鬼站在他面前,說與他和離。
嚴睿立下字據,按了手印,未央隨之按下自己的手印,把字據交給李季安。
這種字據是一式三份,嚴睿未央各持一份,李季安作為見證人,手裏也要留一份。
李季安雖不知未央有何打算,但這幾日的相處,讓他對未央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未央的容貌是傾城國色,手段心計亦是世所罕見,她哪怕深陷絕境,也能憑借自身能力沖出逆境,一飛沖天。
她是驟然放光的寶石,讓人瞧上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眼。
自此之後,世間便是過眼雲煙。
李季安收下字據,心中有些惋惜。
偏這樣的一個人,卻嫁給了何晏為妻。
一個不能入仕為官的商戶,再怎麽是天子面前的紅人,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時的繁華。
未央不知李季安心中所想,見二人收好字據,便道:“十日後,是我母親的生辰,我們便在那夜子時於祠堂等待母親。”
“若母親飲恨而終,必會前來與嚴右丞和離。”
“若是母親心中並無和離之念,我便收回剛才的那些話,三跪九叩向嚴右丞請罪,繼續做嚴右丞的乖女兒。”
未央挑眉看向面上微喜的嚴睿,道:“如何?”
“如此甚好。”
嚴睿生怕未央反悔,忙不叠應下。
事情議定,眾人離去,未央送李季安出府。
陽春三月,百花竟放,走在九曲回廊,陣陣花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