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舊事(九)(第2/4頁)

林妧眯眼笑笑,眼眶雖然仍帶著微微緋紅,在淩厲目光的映襯下,更像是一層淡漠血色,“到處惹事的熊孩子……果然還是需要一點管教的吧?”

她話音剛落,還不等欺詐師強笑著試圖辯駁,就陡然掄起拳頭,毫不猶豫砸在青年左臉上。

這一拳又快又狠,與她文弱漂亮的外表完全聯系不起來。欺詐師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如此歹毒,鬼哭狼嚎地捂住側臉,無比哀怨地怯怯看她一眼。

緊接著似乎下定了極大的決心般狠狠咬牙,用視死如歸的表情閉上眼睛,眨眼間消失在地下室裏。

“他這是,”林妧摸了摸發紅的拳頭,“跑到幻境之外了?”

遲玉勉強走到她身邊,低低“嗯”了聲。

這裏應該是欺詐師的最後一張底牌,一旦離開,就會回到戒備森嚴的收容所,而他現今耗光了力量,成為甕中之鱉是必然的結局。

留在這裏必定遭受林妧不帶感情的社會主義毒打,逃出去雖然免不了牢獄之災,但好歹能保住小命。在這兩者之間,欺詐師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一個。

——林妧,一個比地下六層更加可怕的女人。

“你怎麽起來了?”

聽見遲玉的聲音,林妧倉皇回頭,僅僅是一個轉身,就抖落了面對欺詐師時所有的戾氣與殺機,像尋常小姑娘那樣皺起眉頭:“傷口還沒有愈合吧?身上全部都是血……這裏疼不疼?”

遲玉沒說話,只是垂著眼睫安靜看著她。林妧被盯得不好意思,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麽了?覺得我對那家夥太兇啊?”

“不是。”

近在咫尺的少年抿起薄唇,嘴角不自覺揚起小小弧度:“只是覺得,能這樣跟你待在一起……就像做夢一樣,很開心。”

他怎麽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這種話呀。

林妧下意識屏住呼吸,感覺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又碰碰躁起來。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而遲玉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下意識說出了什麽話,像炸了毛的小貓,臉色通紅地睜大眼睛。

這樣看來,居然比她更加害羞。

“你、你別臉紅啊。”

臉上的熱氣像是會傳染,先是從少年蒼白的臉龐悄然蔓延,緊接著在周身空氣裏慢慢氤氳開來,把氣溫也染上幾分曖昧的溫熱。躁動不已的因子降落在林妧耳畔和側臉,熏出一點點瑰麗的緋紅色,她的聲音小了很多,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腦袋:“你要是害羞的話……我也不好意思了。”

周遭十分短暫地沉寂了幾秒鐘。

忽然遲玉輕輕叫了聲她的名字:“林妧。”

“嗯?”

她聞聲正要擡頭,毫無防備地感到有只手忽然貼上自己後背,隨即便是身體一輕,整個人失重般騰空起來。

——遲玉一手攬住她後背,一手放在林妧膝蓋之下,笨拙地將她橫抱而起。

緊接著少年左手略微用力,把她的肩膀向內裏按壓,肩膀和身體朝裏面靠攏時,腦袋也不受控制地向他倒去。

林妧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什麽也看不見,只知道自己的臉頰緊緊貼在遲玉胸口。

“……這樣就看不到了。”

遲玉的聲音很低很低,尾音微不可查地悄悄顫抖,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仿佛用光了他僅存的勇氣。少年似乎輕笑了一聲,用低啞卻溫柔的聲音告訴她:“你一定累了,就這樣休息一會兒吧。”

林妧能感受到他劇烈跳動著的心臟。

也知道自己的心跳開始猛然加速,一下又一下地,好像要撞開胸膛。

什麽啊。明明他自己也在害羞,卻搶先一步做出了這種不知道從哪裏學到的動作,還拿“為了不讓她看見自己臉紅”這種幼稚又完全說不通的借口糊弄過去。

真是太狡猾了。

林妧沒再說話,輕輕側過脖子,把臉龐埋得更深一些。

遲玉身上縈繞著淡淡血腥味,湊近他單薄的衣料時,還能聞到一些殘余的洗衣液清香,像暗夜裏盛開的一朵小花,極其輕微地、無聲無息地飄到她身旁。

遲玉的身體是暖的。

她輕咳一聲,努力佯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被埋在對方胸口的聲音悶悶的:“我們應該怎麽出去?”

“欺詐師已經沒了力氣,幻境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消失。”遲玉說,“除此之外,我曾經聽說每場幻境都有對應的出口,之前我們往下走來到地下室,這一回,不如試著從上面離開。”

“上面?”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他笑了一下,而林妧也在同一時刻勾起嘴角,替遲玉說完接下來的話:“要一起離開這裏,從俱樂部正門,光明正大地。”

她怎麽會忘記呢。

即使那裏不是幻境真正的出口,可對於當年那兩個孩子來說,只有在共同跨過俱樂部門檻的刹那,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離開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