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舊事(七)(第2/5頁)

對方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而且啊,你也看到了。他被關押進來時重傷了好幾個工作人員,要不是特遣隊及時制止,很可能會鬧出人命。惡魔的力量不僅帶給了他永生,同時也把屬於魔物的暴戾注入了這孩子的神經——恐怕到後來,連性格都會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吧。”

男人頹敗地低下頭,看向角落裏目光陰沉的少年:“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只能讓他呆在地下六層,進行隔離研究了。不過最好別抱有太大期望,在那些未知的力量面前,我們目前掌握的知識往往一竅不通。”

研究員說完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只剩下江照年與遲玉相顧無言,手足無措地摸了摸臉上遍布的胡渣。

打破沉默的居然是遲玉本人,與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江照年不同,他居然勾起嘴角輕輕笑了笑:“沒關系的,年哥。我本來在地下室裏就應該被惡魔吃掉,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奇跡了。”

“那……”江照年猶豫半晌,遲遲開口,“林妧那邊,要怎麽辦?”

遲玉怔愣一瞬,輕笑著垂下眼眸:“和現在一樣,什麽都不要告訴她就好。”

察覺到對方欲言又止的懊惱神色,他下意識攥緊衣擺,終於沒有力氣佯裝出微笑的模樣:“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跟她沒有任何關系。如果林妧知道,一定會很自責。”

“她難道不應該自責?你為她陷入幾乎必死的境地,還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如果什麽都不讓她知道……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想告訴她。”

遲玉直視他的瞳孔,聲音很輕卻很穩:“以林妧的性子,知道真相後,一定會拼了命地想要補償,甚至拋下一切去搜尋能讓我復原的方法。那樣的話,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正常的人生……就全部毀掉了。”

江照年握緊拳頭,沒有說話。

“以前在夾縫俱樂部的時候,林妧曾經告訴過我,她想變成一只無拘無束的鳥。”

說起這段往事時,少年的瞳孔裏隱隱溢出幾分笑意:“現在她終於掙脫囚籠,獲得了自由。而我呢?我只是個被困在牢房裏的廢人,除了無窮無盡的麻煩,什麽都不能給她。與其活著變成她的負擔,倒不如像現在這樣,讓她以為‘秦昭’在事故裏死去,徹底與過去做個了斷——年哥,我不想變成束縛她的第二個牢籠。”

什麽啊,自顧自地說出這種話。

他怎麽可能會是她的牢籠呢。

壓抑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林妧咬緊下唇,努力不讓嗚咽聲溢出來。

遲玉猜中了一切,卻唯獨想錯了一點。

在林妧心裏,他從來都不會成為枷鎖或負擔——他是她生命裏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光。

她是那麽那麽地喜歡他,以至於在暢想逃出俱樂部的未來時,每次都會悄悄在心裏加上屬於他的那道影子。無論是坐在光明敞亮的教室,還是走在街上隨意買上一個棉花糖或冰淇淋,在少女貧瘠的想象裏,登場的角色從來都是兩個人。

如果沒有他的話,所謂的“自由”與“未來”也就毫無意義。

在那之後,遲玉的人生便被局限在地下六層狹小的房間裏。林妧看著他無數次傷痕累累又慢慢復原、一天又一天看著雪白色的墻壁默默發呆,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只有江照年不時的探望。

男人向他說起最近的時事新聞、自己新奇有趣的工作經歷,也會滿懷欣慰地告訴遲玉,關於林妧生活的點點滴滴——比如林清妍為她請了專門的家庭教師,補習落下的學堂知識;比如受到惡魔影響,她腦袋聰明得異常,考入了一所赫赫有名的女校;又比如她在學校裏很受歡迎,性格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好,朋友也越來越多,就和當初的遲玉一模一樣。

每當這個時候,少年都會下意識睜大眼睛,正襟危坐地凝神屏息。他的眼底充滿向往但也無比膽怯,明明只是一些毫不重要的日常,卻一句話也舍不得落下。

林妧心情復雜地站在他身旁,忽然眼前光影流轉,轉眼又是另一個場景。

這會兒正值傍晚,天邊緋紅的落霞如海如潮。

江照年把黑色跑車停靠在路邊,遲玉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目光一直望著遠處某個地方。林妧遙遙望去,見到一個富麗堂皇、雕飾典雅的校門,牌匾上刻著規規矩矩的大字:歧川女高。

居然是她念的高中。

遲玉他……曾經到過這裏嗎?

“真是的,好不容易申請到了外出的機會,我就猜到你要來這裏。”

江照年倚靠在車座上,望向不遠處人來人往的街道,嘴裏一刻也沒停下:“因為擁有惡魔給予的力量,林妧那孩子的腦袋聰明得不可思議,只用很短一段時間,就掌握了我在學校裏花好幾年積累的知識。這所學校是寄宿制,學生周五放學回家,星期天下午再統一來學校。按照時間來看,她應該快到校門口了。”